宠物盲盒生意悲剧再现 资质模糊、避责多维权难……宠物托运那叫一个乱

宠物盲盒生意悲剧再现

宠物盲盒屡禁不绝。9月20日，百余只宠物盲盒被遗弃在上海嘉定区街头。

9月21日，知名宠物博主@上海领养之家在微博称，经检查，现场除已经死亡的宠物外，宠物盲盒包括71只猫和36只狗。救助者赵先生称，宠物从全国各地派送到上海的中通网点，但上海查的很严，中通快递不敢派送，但又无法处理就遗弃在路边。

图/上海领养之家微博

上海警方随后介入调查。据澎湃报道，上海市公安局嘉定分局政治处宣传科科长陈潇婷介绍：“由于当时下着大雨，有些小猫、小狗甚至已经死亡了。民警第一时间安排爱心人士、宠物医生、领养机构人员等，一起先到派出所进行安置。专门开辟出一个地方，让他们对猫狗进行检查，有认领的人员，都和猫、狗合影进行身份登记，以免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查找到。”

对此，中通快递向国内新闻周刊表示，针对社交媒体大量传播中通网点涉嫌违规寄递猫狗宠物的视频，经核实，中通确认该视频所涉行为与中通网点无关，相关中通网点已向属地公安报警，并向警方提供了所掌握的货主、承运方等线索。

宠物盲盒悲剧频发

盲盒经济兴起后，宠物盲盒悲剧已发生多起。

5月份，成都中通快递就因被发现网点揽收了177件宠物快件被四川省邮政管理局、成都市邮政管理局联合约谈。事发后，中通快递公开道歉称活体动物是电商客户销售，网点违规揽收，将全面自查，并公布了整改措施。

5月11日，江苏苏州中通快递中转站再次发现宠物盲盒。15日，江苏省邮政管理局发布通报称，经苏州市邮政管理局初步调查，现场共发现寄递的活体动物快递13件，动物均已死亡，常州市邮政管理局立案调查并向涉嫌收寄不能确定物品安全性的无锡中通快递公司出具了行政处罚意见告知书，拟对其作出罚款人民币3万元的行政处罚。

“快递寄宠物是‘黑的’、乱搞的。”从事多年宠物托运的王迪（化名）告诉国内新闻周刊，快递寄送是不正当的宠物托运方式，活体宠物在长途寄运中需要空气、食物和水，包括正常的光照环境保证动物的安全感，所以大多数以大巴陆运为主，空运为辅。

图/上海领养之家微博

王迪介绍，运输过程中，存放动物的笼子不罩外罩，避免因黑暗、炎热和空气流通差导致的动物死伤。车里需要空调保证正常温度，一天喂2~3次水和粮，并安排看护随车照料。

谈及宠物盲盒的兴起，王迪表示，当宠物盲盒被当成生意，托运就需要控制成本。快递寄送活体宠物，运输价格为二三十元，长途运输中一口水和粮都没有，但正常的宠物托运价格为三四百元，一般一天只能承运几单业务。

但同时王迪也透露，并非所有快递公司都承接活体宠物盲盒寄运，“小一点的、业绩不怎么好的快递公司收（宠物盲盒寄送）。”

9月24日，中通快递告诉国内新闻周刊，针对社交媒体大量传播中通网点涉嫌违规寄递猫狗宠物的视频，经核实，中通确认该视频所涉行为与中通网点无关，相关中通网点已向属地公安报警，并向警方提供了所掌握的货主、承运方等线索。

宠物盲盒增加遗弃动物概率

对于宠物盲盒屡禁不绝涉及的法律问题，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张召怀介绍，宠物盲盒交易的问题，涉及销售方、运输方和购买方。

针对销售方，目前主要是由《动物防疫法》来予以规制。从事动物经营、运输，要按照国务院农业农村主管部门的规定，做好免疫、消毒、检测等动物防疫工作，承担动物防疫责任。对于经营的动物，应当附有检疫证明。对于病死的动物，要做好无害化处理，不得随意弃置病死动物。

针对运输方，除《动物防疫法》外，还应遵守《邮政法实施细则》。《邮政法实施细则》第三十三条第（六）项明确规定，邮政企业禁止寄递或者在邮件内夹带各种活体动物，由此邮政企业被明令禁止不得从事活物的运输。从运输资格来讲，其他单位和人员要进行动物运输，应当向所在地县级人民政府农业农村主管部门备案，妥善保存行程路线和托运人提供的动物名称、检疫证明编号、数量等信息。运输路线则必须按照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确定并公布的指定通道进行，如果是跨省运输，应当经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设立的指定通道入省境或者过省境。

针对购买方，则要求遵守《动物防疫法》和各地的地方性法规（如上海的《上海市养犬管理条例》）的规制，主要包括对饲养宠物做好防疫工作和对部分动物进行登记备案。

“此事件触犯的法律包括两个层面，针对交易层面的法律规定和针对特殊交易对象——动物层面的法律规定。”张召怀介绍，从交易层面来看，依据《民法典》的合同编，可能存在合同违约情况，若确实是承运人弃置了动物并导致其死亡，就存在合同违约和承运合同违约，“弃置动物达到一定数额，可能涉嫌故意毁坏财物罪。”

张召怀认为，若此次宠物盲盒的运输行为未经备案或者未按照规定保存行程路线和托运人提供的动物名称、检疫证明编号、数量等信息，根据《动物防疫法》第九十八条，由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农业农村主管部门责令改正，处三千元以上三万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责令停业整顿，并处三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款。

北京市楷汇律师事务所律师潘利勇表示，上海宠物盲盒事件的行为属于遗弃动物。目前很多地方性的养犬条例，遗弃犬类可能被吊销养犬登记证，并处以数额不等的罚款，但是遗弃猫等宠物，目前法律上没有相应的处罚依据。但是若被遗弃的宠物大量死亡并造成了动物疫情，则违法了《动物防疫法》和《环境保护法》。

“目前针对宠物保护这方面，很多地方都进行了不同的尝试，但是目前都只制定了养犬条例。”潘利勇称，如果统一制定全国性的法律法规目前无法实现，可以像养犬条例一样，由地方政府制定保护动物的地方性法规，扩大保护宠物的种类范围，并适当提高处罚力度。

潘利勇认为，盲盒的形式会增加购买者买到“不喜欢”动物的概率，极易发生虐待动物或遗弃的现象。应对经营宠物盲盒的个人和单位，处以高额罚款，同时加强对快递企业的监管，禁止寄送宠物盲盒。

资质模糊、避责多维权难……宠物托运那叫一个乱

宠物托运那叫一个乱

“金毛犬托运途中死亡”事件，引发我们对宠物托运市场乱象的关注。

记者调查发现，随着“萌宠经济”的崛起，不少市场主体都开通了宠物托运业务。 也存在诸如资质模糊难寻、少见合同约束、避责多维权难等问题。

市场

价格上千元 空运成首选

“全国宠物托运”“爱宠托运，可上门”“宠物托运，全程保姆”……打开搜索网页、生活服务软件、二手闲置品平台等，输入“宠物托运”关键词，很快就会弹出诸多广告。记者采访了解到，目前宠物托运主要有航空、铁路和公路陆运三种渠道，不少广告中会打出“全程关怀”“不定时视频/图片汇报行程”等噱头，但商家优先介绍的往往却是无法“不定时汇报”的航空托运。

“我们是与机场合作的代理公司。不管哪种渠道托运，宠物检疫证明是必须要的。如果你没有，我们帮忙办。”首都国际机场附近一家宠物托运中心店员介绍说，公司一般是晚上8点半之前上门取宠物，选择第二天最早出发的航班托运。到达目的地两到三小时后，客户在机场就能见到宠物。

一只体重约10斤的普通橘猫，从北京托运至成都，该员工给出的报价是900元。他表示，不同的宠物托运价格不一，主要参考的因素是宠物品种、体重、目的地。“如果是名贵品种价格会更贵。900元中包括航空运输费、航空箱、上门接宠物、异地地面服务费、有氧舱等费用。”

专门的托运公司之外，一些宠物门店也在“兼职”托运业务。青年路附近的一家猫舍，在某软件中展出的宠物托运价格为一次1580元，团购价950元，且备注每个城市价格不一样。“宠物多大了？多重？有疫苗本吗？”在询问了基本情况后，该店面工作人员表示“只能走空运。陆运也有，但路程太远了。”

多家航空公司官网上，也有宠物托运的业务告知。在国航官网“宠物托运须知”中，列出了宠物类型、数量限制、证件要求(检疫证明)等信息。其中明确，“每个装载小动物的容器总重量(包括其中的小动物以及食物和水的重量)不得超过32kg，否则必须作为货物运输”“小动物属于特殊行李范畴并按特殊行李收费标准计费”。

记者调查发现，虽然不少托运公司和商家均表示可提供相对便宜的火车和公路陆运，但在推荐托运方式时，给用户首推的往往是空运。“新冠肺炎疫情、陆运线路等客观原因必然是有的。但这个季节温度太高，陆运或者火车容易加大意外风险，所以推空运的多。”

交易

资质很模糊 合同更少见

多个市场主体“分羹”宠物托运的背后，是市场的庞大红利。有数据显示，从2014年至2020年，宠物托运市场规模已从212.5亿元增长至548.5亿元。专家预计，到2023年有可能突破829亿元。 在“分羹”红利之余，野蛮生长的特征也显现出来。

记者以用户身份分别与几家宠物托运公司和商家咨询。 一家公司员工表示公司是“与机场合作的代理公司”，另一商家则称自己是“航空公司下面的代理”。至于公司的其他信息，并没有更多透露。在“天眼查”输入这些店铺展示的托运公司名称，也很难查询到公司详情和资质等信息。而在资质模糊之外，具体交易过程中，也少见合同约定。

上班族小小去年从南京托运了爱猫回北京。一开始，她通过网络选择了一家宠物托运公司。“跟他们谈了很久，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任何的合同和条款约定。”小小说，自己在与宠物机构的交涉中，对方始终没有主动或明确地提出需要签订合同。“后来，我感觉那个宠物托运公司不太行，选择了直接去联系航空公司托运。最后我和猫同坐一趟航班回到北京，包括找公司代办的检疫证明、机场的打包费、办手续等，全部下来花了900元左右，很顺利。”

类似不签署合同的情况，并不是秘密。

“一般都是口头上的，不会有纸面的约定。因为保证不了百分之百不出意外，所以不能写在纸上。”青年路附近一家猫舍的店员表示，通过该店托运宠物，并不会有什么合同协定，主要原因在于任何出行方式都存在一定风险，“只能说尽力去做好。但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什么空运改陆运的现象。”不仅如此，该店员表示业内同行也有不少这样的情况，“任何托运公司都保证不了，快递都有可能损坏呢，何况是一个生命呢？”

首都国际机场附近一家宠物托运中心员工也表示，托运宠物没有合同约定，只有一个电子运单。“上门时会让客户填一个托运书，但那是收集信息用的。办理完手续后，你可以通过航空公司官网订单号查询，那就算是证明。”而在某二手闲置平台上，一位商家表示“不用签合同”。在多次追问之下，商家才表示可以有电子合同。

维权

意外多避责 最多赔三千

记者调查发现，线下有公司和商家表示不与用户签订合同，线上也有商家制订了某些“霸道”的避责条款。而如果宠物在托运中真的发生死亡、丢失、患病等意外，用户维权的过程也十分困难。

某电商平台一家宠物托运店，最近一个月月销量达到“1000+”，累计评论近900条。 在该店面的详情介绍页面最下方，一则“特别声明”内容如下：“活体运输，机场/车站等公交系统要求签订意外自负协议才可以办理托运，我们代办只是代签协议，不承担连带责任。所以托运过程中，宠物意外伤亡，我们不承担责任，和医生做手术前需患者签署风险责任书一个道理”。在该声明下方，还加了一句特别提示——“下单前请仔细阅读，下单即视为认同上述声明”。

记者发现，类似“霸道”条款，在商家中并不少见。除了以上声明，有商家在介绍中还直接表示“宠物托运只保证安全，活体运输死亡后果自负。”

在这些“霸道”条款之外，也有公司和商家表示如果宠物发生意外，用户可以索赔，只是赔偿金额不一。某宠物托运机构规定，如果属于运输环节直接导致的宠物意外死亡，将按照保险赔付；没有购买保险的用户，将按照运费退回金额，最高不超过1000元人民币。

“你主要担心什么意外呢？丢失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出现过。一旦宠物落地接走了，就与本公司无关了。”一家托运公司的员工表示，宠物在空运途中出现意外的几率比较小。如果真发生了咬伤、死亡等意外，也可以赔偿，但最多不超过3000元。“我们公司，所有托运出去的猫都有强制保险，赔偿上限金额不超过3000元。你的猫不值钱，最高可能获赔3000元；即使你的猫值3万元，最多也只给你赔3000元。”

说法

监管滞后正逐渐显露

“宠物托运与一般货物托运相比，最大的特殊性和风险就在于安全。”上海交通委邮政快递专委会副主任、快递行业专家赵小敏说。过去，针对宠物采用的托运方法多是宠物+货物+人的“混搭模式”，极易加大对多方的安全隐患风险。“这几年，由于盲盒的发展和宠物市场的兴起，在宠物托运上，监管规则和制度的滞后性，就逐渐显露出来了。”

赵小敏说，企业一定要拿到检疫部门的授权且各项资质健全，才能开展宠物托运业务。“承运人要遵守我国的各项法律规定，发货方不要贪图价格便宜，走某些非法运输渠道。”他说，此前发生过运输特殊动物导致人死亡的案例，因此监管一定要前置，不能等问题发生了才去弥补。

四川启明小动物保护中心负责人乔伟则认为，目前市场上有一些合规开展宠物托运的公司和机构，但乱象也不少。

“温度非常重要，我们每年都会遇到很多动物中暑死亡的案例。建议优先采用空运，不建议长途陆运。一定要选择正规靠谱的公司。”乔伟还建议，相关政府部门要出台专门规范意见，“比如宠物托运都要用到哪些东西、托运过程中如何保证饮水食物等。现在只是检疫环节有规范，动物福利方面比较缺乏规范。”本报记者 李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