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情人节有何不同 广州封控区的宠物守护者

今年情人节有何不同

编辑｜陈晨

"老人家不方便，尽量送到家门口，谢谢。"

"我家猫咪要断粮了，拜托找找这个牌子的猫粮，太感谢了。"

"我们是武汉人，从新加坡回被迫改签杭州，下飞机被隔离，我儿子才11个月，很多天没吃营养剂了，感谢你，麻烦你了。"

类似的单子每天都会在外卖平台上发生，对于现在很多人来说，生活基本"都是外卖骑手给的"。

作为一名饿了么骑手，陈飞明显感觉到年后餐饮订单减少了，但是有两个地方他每天都要替客户跑上几趟：超市、菜市场，买菜成为了他现在的主要业务之一。

与陈飞多服务附近5公里以内范围不同，朱会慧是一名同城跑腿业务的女骑手，一个单子下来，她基本得跑上10公里，现在她送的最多的不是以往的鲜花、蛋糕，而是猫粮狗粮，简直成为了半个宠物跑腿员。

据饿了么提供的数据，疫情期间，求助外卖跑腿业务的外卖订单持续上涨。2月以来，饿了么骑手单日的跑腿距离总和达到过去的3倍多。比如在杭州，除夕以来，一位饿了么骑手每天可以减少市民43人次出行。

找跑腿员代替出行，正成为很多居民在疫情中新的生活方式。

宠物订单占70%

下午三点，朱会慧回到了出租房，把电瓶车、手机充上电，又用电饭锅把昨晚吃剩的饭菜热了热，她总算吃上了今天的第一口热饭。

为了春节期间的高额补贴，朱会慧今年没有回家过年。只是跑着跑着她发现，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临近春节又靠近情人节，原来是鲜花订单的高峰期，可今年鲜花单子少了，帮买口罩的跑腿单子越来越多。

刚开始，朱会慧有些不以为意。作为一名女骑手，为了自我保护，口罩本来就是她一年四季必备的物资之一，这不是稀缺品，路边任意一个药店都能购买到。

没过两天，朱会慧发现自己错了。有一次，她为了顾客要求购买的20个口罩，兜兜转转了六七家药店，骑出了距离顾客十多公里，才总算找到了还有口罩在售的药店。一看这情况，她自己也赶忙跟着囤积了一些口罩。

"那是一个女生，她特别着急，过程中连续给我打了四个电话，我说全国口罩这么多，不要急，真的去了药店才发现，抢疯了。"之后，朱会慧最怕接到口罩的单子，"药店里的口罩太难买了。"

从口罩紧缺开始，拉开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年。

作为同城跑腿的骑手，原先商家们才是朱会慧的主要客户，蛋糕、鲜花、高档礼品是她最常送的东西。

曾经有一次，朱会慧帮处于异地恋的女生给男友送生日蛋糕，根据女生的要求。她在楼下提前点好蜡烛，并在男生开门的时候，真诚地送上一句生日快乐。那一刻，朱会慧看到男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更多时候，她觉得送的不是单子，是惊喜。

而最近，朱会慧的身份变了，更像一名家庭采购员，买口粮成为了她的主要任务，除了帮人买菜，还有帮宠物送粮。

尽管快递开始陆续复工，但目前时效上依旧未能全面恢复，对于家中"主子"口粮存货不多的人而言，让骑手跑腿购买的速度无疑快上很多。

"我家猫咪快断粮了""狗粮只能撑三天了"诸如此类的订单，占到了朱会慧跑腿订单的70%左右。一段时间下来，她俨然成为了一些宠物店的熟客，基本一看到包装，就能对应上牌子，不必像开始那样，得在架子上找上个大半天。

朱会慧每一单跑得也并不轻松，带着十斤二十斤的宠物粮，她平均每单都得跑上8-10公里左右。为此，她一般都会自备2-3组电池，每组电池都能跑百来公里。

九点出门，下午两三点吃饭，休息一个半小时，再出去跑单到深夜十一点左右，这几乎是朱会慧的常态，每天在路上跑两三百公里更是家常便饭，"什么时候没电，什么时候下班。"

"每个菜市场我都熟"

"你要的子排没有了，帮你换成杂排行么？"

跟朱会慧长距离跑单不同，陈飞的跑单范围一般都在5公里范围内，只 现在不少餐馆还没开门，送餐单子少了，买菜业务骤然增加，把他这个菜市场的门外汉，都逼成了半个"马大嫂"。

"我跑的区域内，基本上每个小区附近的市场我都很熟悉了。"陈飞说，现在的单子，一采购基本就是一两袋，大到鸡鸭，小到香葱，一家人一两天的口粮都在里面，这把他订单的工作战线拉得很长，完成一个订单差不多得花上个把小时。

今年春节没回老家过年的陈飞，特地把妻子孩子接到了上海。疫情爆发后，妻子曾多次劝说他休息一阵，在家避避。可陈飞觉得，作为骑手，这时候如果不出门，那平台上的用户需求谁来满足，"况且，我跑得多了，出来人就少了。"

陈飞也明白妻子的担忧，自己跑单的区域里，除了居民楼还有好几所医院，收诊了确诊病例的上海华山医院也在其中。

刚开始，当平台上跳出医院订单时，陈飞也曾退却过，想假装没看到，迟迟不接单，但看着订单反复跳出，想着一线医护人员等着吃饭，他咬咬牙，还是去了。

踏入以往经常送单的地方，陈飞这一次显得有些紧张。他拨打了用户电话，不一会儿，几个身穿防护服，带着护目镜和口罩，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走了过来。根据客户要求，陈飞把订单放在了地上，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路，这些医护人员才出来取了餐。

"说实话，当时真的吓了一跳。"一出医院大门，陈飞就赶紧冲到了附近的公厕，仔仔细细地洗手消毒，又换上了全新的口罩。平静下来之后，他又有些异常的满足感，那一刻，他切实觉得自己成为了抗疫的一份子。

那以后，陈飞再也没有害怕过医院的订单，用他的话来说，去多了就不怕了，"无接触配送只要做好防护，注意消毒就好了，后来区域经理知道我跑医院单子，特地给我多送了一大盒口罩过来。"

平均每天代替43人出行

像朱会慧和陈飞，疫情期间依旧在外奔波的跑腿骑手着实不少。他们的故事同样有坚守、有感动。

马宇新是饿了么杭州跑腿单王，从年初一到 20天代替了约319位杭州市民出门，奔波了2934公里。为了给帮更多顾客买东西，他准备了两辆电瓶车，换着骑，以确保跑腿中不掉链子。

去年10月入职饿了么的徐磊，在一次帮客户购买口罩订单的过程中，由于实在没有购买到口罩只好请对方取消订单。结果，徐磊一听，对面小姑娘家中实在一个口罩都没有，急得都快要哭了，这单他不仅没收跑腿费，反而送了3个自己的口罩出去。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跑腿小哥、外卖骑手，成为了疫情当下市民日常生活的重要保障，也构成了隔离防疫贡献中的一份子。有事找跑腿成为了很多人在疫情期间的日常选择。

根据饿了么提供的数据，疫情期间，求助外卖骑手跑腿的订单持续上涨。2月以来，饿了么骑手单日的跑腿距离总和是过去的3倍多。在跑腿需求中，订单量最大的来自食品的购买，其次则是日用品、其他和药品。

在杭州，除夕以来，一位饿了么骑手每天可以减少市民43人次出行，杭州的跑腿订单同比去年增长了83%。

基于此，2月6日，阿里本地生活服务公司推出"蓝海"就业共享平台，通过灵活就近的短期用工形式，服务企业，缓解企业压力。

通过"平台"，全国各地餐饮商户，可统一为员工就近报名，选择成为一名"蜂鸟"蓝骑士，或者成为附近一名商超便利店的员工。新骑手可灵活安排时间接单，也可为自己的门店送餐，商户用工恢复后可随时停止接单，随时返回。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约4000名餐厅员工有意"临时上岗"。

广州封控区的宠物守护者

二十多天里，他为居家的宠物主我们解决宠物食物和用药问题，也结识了志同道合的志愿者，共同喂养医治公园流浪猫，更收获了动物救助义工队的支援和来自陌生顾客的善意。南都记者记录了他的故事。

误入芳村开始卖猫粮

6月3日下午，梁天所在的广州市海珠区一家宠物店接到一笔订单——荔湾区芳村金宇花园有人需要两包猫砂。店长示意他去送，“送完早点下班”，梁天欣然前往。

正是这一天，荔湾芳村片区开始实行管控。

当天下午6点多，梁天从芳村地铁站出来时，清晰地看到“只进不出”的告示，他以为这只是临时的管制，绕路换个站点搭乘地铁便可。

直到走出地铁站，看到珠江隧道口布满水马，车辆和行人被拦下无法通行，“突然意识到不对了。”几乎同一时间，店长也反应过来，梁天已无法返回。他求助警方试图解释误入原因，但是不能违反疫情防控规定。经历片刻的慌乱后，梁天不敢乱走，让客人取消订单。

当晚，芳村不少酒店宾馆满房，他辗转在花地街找到住处，一间每晚138元的快捷酒店。梁天所在的宠物店在芳村多个小区开有分店，第二天，同事们借给他一辆电动车、一套睡衣。每晚，洗完澡换上睡衣后，他要立刻洗好白天穿的衣服，“用风筒吹干。”

宠物店后台订单依然不停。当时，封控管理区内店铺关闭、快递暂停，宠物主我们近处无法采购，远处物资不能送达，有人开始求助猫狗粮食，有人急切需要宠物药物。

芳村分店里还有充足的物资可售，“将错就错”之下梁天有了新任务——在封控区卖货送货。

6月5日，他组建了“荔湾猫狗物资紧急救助”微信群，并邀请芳村老顾客加入，互相转发入群链接。他并不讳言，一开始“只是做生意。”

建群第一天，梁天接到了30多个订单，他要骑着电动车到分店拿货，再逐个配送至下单地址，当天从早上9点忙到次日凌晨2点。后来，顾不上应接不暇的订单，他开始找“跑腿”帮忙送货，自己则负责处理紧急求助，配送无人接单的区域。

忙碌的工作打发了日常，梁天逐渐适应滞留生活，每天独自骑行在空旷的街道上，“挺好，整条街都是我的。”

高风险区域救下小猫

作为封控区内极少能保持配送服务的店铺，梁天所在的宠物店人气高涨，临时组建的群也迅速吸引了280多人。

只是，后来遇到的许多求助似乎有些偏离“生意”。宠物主我们购买的多是宠物粮食、猫砂、猫包，以及宠物当季易患疾病的治疗药物。有时，也有人需要“自热火锅和泡面”，梁天会想办法买到，一起帮忙捎带过去。

有一次，家住荔湾西塱的宠物主人在店内下单了猫粮，她所在的小区正接受封闭管理，志愿者每天在固定时段接收物资。当时，没有“跑腿”愿意接单，电动车又来不及充电，梁天徒步40多分钟，把猫粮按时交到志愿者手中，“很热，人都飞起来了。”

刚被收养两个月的流浪猫患上猫泌尿无法排泄，新手宠物主人不会喂药在群里紧急求助。“她家只有一个人，老公是医护人员在一线抗疫，平时我们不会上门服务”，梁天注意到后，带着药上门，在喂药过程中被“看上去很凶”的小白猫抓了一下，处理好伤口后他对这件事并未在意。

还有群友不时发布救助线索——当时的高风险地区白鹤洞街道有小猫滞留店铺无人照看。梁天发现后联系上店主骑车赶到现场，从玻璃门缝里扔进两个打开的猫罐头。后来，鹤洞路一小区家猫生产，诞下了六七只小猫，宠物主临时下单羊奶粉和猫粮，梁天赶在深夜送达。

令梁天印象最深刻的，是两次有些特殊的求助。

在芳村居家隔离的宠物主深感孤独、思猫心切，让身在封控区外的男友送猫进来，央求梁天在珠江大桥卡口上接应。背着猫包来回骑行15公里，这只活泼的小橘猫重现眼前时，主人忍不住哭泣。

还有一次，一只四五个月的猫误吞了直径4厘米的橡皮筋，宠物主慌乱求救。梁天心疼猫太小，建议先不开刀，吃点益生菌和乳果糖观察，这是他近期紧密跟踪的病例。

每次，除了收取正常货物费用，其他附加服务都是免费，“养过就知道，宠物就像家人，能帮就帮。”有宠物主过意不去发来微信红包，梁天开玩笑“只留个奶茶钱”，数额大的红包则原路退回去。

结识志愿者治好流浪猫

滞留封控区20多天，梁天和一些顾客成为朋友，也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宠友”。

今年55岁的萍姨是芳村百花路的老街坊，今年4月留意到醉观公园内有一群流浪猫，每天都会去喂养。封控管理后，凭证外出采购时，萍姨也会绕道到公园看看。有一天，她突然发现猫群中有小猫感染上猫鼻支，这是一种急性传染病，稍有不慎将殃及整个猫群。

那段时间无法买药，萍姨急得“晚上睡不着觉。”她向专门从事动物保护工作的义工队求助，最终有人提供了免费药物。这些药怎么喂，萍姨没有经验。义工队在封控区外不能帮忙，她辗转加入了梁天组建的微信群。

后来，每天下午梁天都和萍姨到公园为流浪猫喂药，红色和蓝色的药丸调整好剂量，混合在打好的鸡胸肉泥中，一起喂给感染疾病的小猫，猫群病情逐渐控制好转。等小猫彻底康复后，萍姨还有新计划，“要做绝育，不然是恶性循环。”

留守封控区以来，梁天最大的烦恼是“吃不好。”萍姨知道了他的遭遇，每天把家里的午餐打包一份，在小区门口交给他。

宠友们乐意分享各类救助信息，萍姨也经常关注。她偶然发现，芳村“宠回家”流浪动物救助站正在派发猫粮。这处收养了80多只流浪犬的基地在疫情期间仍然正常运营，主理人小强在听说芳村封控管理后，立即决定留在当地照顾动物。这些天，他从各处链接资源，筹集到了一批宠物物资，除了在基地留下部分备用，其他的则免费派发给芳村宠物主，或直接送到尚未解除封闭管理的鹤园小区。

6月19日，梁天帮萍姨到基地领取了60斤猫粮，这些食物足够醉观公园流浪猫群度过疫情。梁天觉得，比起更多的志愿者和义工队，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值一提”。

期待解封参加散学典礼

实际上，梁天还是一名职业高中学生，今年即将毕业，在宠物店工作只是实习。17岁的男孩乐观开朗，这场意外的滞留遭遇，在他心上几乎没有重量。

在越秀区的父母知道他身在芳村后，一再叮嘱“不要乱跑。”同学们知道他的经历，则在聊天中调侃“宝，你好惨啊”“宝，我好想你啊”。有部分顾客好奇，这段时间怎么会有人能出来送货？梁天解释后，对方拿出家里的苹果，一定要送给他。“我说不吃苹果，要吃榴莲”，对方领会到是玩笑，但也郑重承诺，“解封后我请你吃榴莲！”

6月17日，芳村调整分级分类防控措施，包括花地街在内的多条街道餐饮店逐步复业（除堂食外），梁天第一时间订了10寸的榴莲披萨，这些天他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炒粉、叉烧、云吞面......

芳村街坊都在期待解封的日子。梁天也知道，每场全员核酸检测他都没有错过，至少7次的核酸检测经历，让他清楚什么时段人多、哪里排队人更少。

6月25日，是职高散学典礼的日子，梁天希望能如期参加。他还挂念家中那只养了一年多的蓝白猫，因为“见不到想见的人，抑郁了”。这只聪明的小猫，会爬在梁天身上睡觉，因为严重掉毛被拒入房间后，会后退几步做出冲刺起跑动作，试图冲撞开房门找主人。

眼下最现实的是，这些天垫付的房费还没全部报销，他关心宠物店到时能否履行报销承诺。

6月21日深夜，送完治猫癣的药物后，梁天回到酒店。他听说附近的电竞酒店快要开业，想到“可以去玩一把”，所有的烦恼又旋即消散了。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张林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