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小记者对话中科院院士周向宇 300多个孩子的“光”
新京报小记者对话中科院院士周向宇
“院士每天也要做题吗?参与访谈的新京报小记者分别是北京市东城区府学胡同小学五(7)班孙晞伦、北京小学四(15)班孙之然和清华附小四(4)班路子琪。原定于当日早上10点
新京报小记者对话中科院院士周向宇
“院士每天也要做题吗?
参与访谈的新京报小记者分别是北京市东城区府学胡同小学五(7)班孙晞伦、北京小学四(15)班孙之然和清华附小四(4)班路子琪。原定于当日早上10点半开始的访谈,小记者们不到10点就来到了现场,每个人都准备了详细的采访提纲,“已经把我要问的问题背得滚瓜烂熟”,路子琪说道。
去往院士办公室的路上,小记者们七嘴八舌地猜想数学家的办公室会是什么样。“我猜有一排的笔筒,书架上摆满了书”孙之然抢先说道。“应该摆满了数学文献,我看过关于院士的报道,他从小就喜欢看数学书籍。”孙晞伦接过话茬。
“好多书啊!”“院士的电脑好大啊!”“这黑板上都写着什么呀?”办公室门推开的那一瞬间,孩子们发出了惊叹。周向宇从堆满了书的书桌后走出,微笑着迎接小客人。书桌对面,一块超两米长的黑板上写满了数学公式和英文字母,“这些是数学题。”周向宇解释道。
“院士每天也要做题吗?跟我们一样啊!”在做完自我介绍,和院士熟络后,孩子们抢着提问。“是的,只不过你们做的题都有答案,而我解的题没有答案。”周向宇笑着回答。
小记者参观周向宇院士的办公室。 新京报记者刘洋 摄
院士用生活中的例子讲述“数学之用”
这是一次满足孩子们好奇心的访谈,周向宇讲述了自己对数学的热爱。他认为,不同受教育者对于数学学科的看法不一样,在他看来,数学是一个庞大的宝藏,隐藏很多深奥之谜,需要我们探寻思维的所有边界,挖掘数学的美妙与神奇之处。
“只要下功夫研究它(数学),它就会让你有收获,对数学的认知就会有提高。”周向宇从“无用之用”“有用之用”“教育功能”三个方面阐述了数学的用处。他认为,探索数学隐藏的规律可以构建人类科学知识体系,看似前人对数学暂无用处的钻研,为后来的科学发展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比如车上的远光灯就蕴含抛物线的数学道理。”
小记者路子琪问道,“为何电脑可以完成计算,我们还要学数学呢?”周向宇会心一笑, 电脑、摄像机、手机这些我们能够享受到的科技发明的背后,都有数学做出的贡献。数学可以和其他学科交叉造福人类,甚至帮助人类探究天体运动。
数学还可以培养理性精神。“数学是思维的体操,有助于理性地看待客观事物。”周向宇告诉路子琪,正是因为数学帮助人类做出了计算机,让计算机帮助人类做很多事情,人类更应该对数学有更深入的了解,让计算机有更强的算力和更好的算法。
以每天能学到新知识为乐
“你不觉得枯燥吗?”“如何培养对数学的兴趣?”孙晞伦、孙之然围绕数学学习进行追问。周向宇说,在数学研究领域深耕三十余年,自己从未感到枯燥,“数学很大方,我做了努力,它也回馈给我更好的认知。”
一位新京报小记者把自己的数学课本递给周向宇,他一页页翻看当今小朋友的学习内容,“你看,负数就是国内古代很有智慧的发现,是很有意思的,课本中讲述的方向、位置,这是现代数学的基本,日常生活中都会用到。”周向宇笑着说道。
“学好数学要大量刷题吗?”孙之然问道。周向宇进一步给小记者解释了自己的研究工作,他告诉孩子们,数学家们在思考的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做数学题本质上是要研究问题,而学生们学习数学做的习题是有答案的,做题的目的是验证是否掌握了学习内容。“如果你做的题已经懂了,就可以往前走(学),不一定要在原地踏步(刷题),你要学更深的内容,做新的题。”
面对新京报小记者的问题,周向宇院士侃侃而谈。 新京报记者刘洋 摄
而面对小学生是否要学奥数的问题,周向宇强调,学数学很重要,但也要因人而异,如果学有余力,还想学新的知识,可以学习奥数。他鼓励学有余力的孩子学得更难一些,但难度也要循序渐进,“不要弄得太难,小朋友老是做不出来,反而打击了学习的积极性。”
如何让学习更快乐?周向宇认为,学生们应以学到新知识为乐,“每天都觉得自己知道了新东西,也会对学习感兴趣,你们觉得是不是啊?”
希望青少年“好(hào)学习”
学数学,天赋和努力哪个更重要?面对小学生直截了当的提问,周向宇笑着说“这个问题特别好。”他表示,对于做数学研究的人来讲,大家反而很少提到天赋,“做好工作,非努力不可,一定要下功夫。”
周向宇以世界著名科学家、教育家钱伟长的故事举例。“钱先生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勤奋的年轻人,但每次到清华大学,一定有一个人比他来得更早走得更晚,这个人就是华罗庚先生。”周向宇希望孩子们不仅要“好好学习”,还要“好(hào)学习”,带着喜好、爱好去学,“你们要养成自学的能力,要靠自己去学”,周向宇语重心长地说道。
在访谈中,周向宇还和小记者们讲述了自己对国学、历史、书法等的爱好和钻研。前段时间,他刚发表一篇论文,名为《国内古代数学的贡献》,这是他基于自己的爱好,对数学这门学科产生的新的认识。
他告诉孩子们,过去自己一直以为语文和数学学科离得很远,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而通过研究,他发现,事实上国学和数学非常密切,有很深刻的联系。先贤的礼仪、人文、治国思想中都可以见到数学的身影,比如“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礼之所以正国也,譬之犹衡之于轻重也”……他也将这篇文章分享给了小记者们,希望可以给孩子们一些新的启发。
在国内科学院数学与系统科学研究院一层大厅,新京报小记者与中科院院士周向宇面对面交流。 新京报记者巫慧 摄
新京报记者 刘洋
编辑 缪晨霞 校对 柳宝庆
300多个孩子的“光”
“90后”广东女硕士毕业后
选择在病房学校任教
她既是“临时班主任”
同时又充当着“情绪树洞”的角色
这三年来
她用勤勉的付出
抚慰着300多个孩子和他们的家庭
潘晓霞(右)在病房学校里与学生们互动。
作为驻守于儿童病房区的公益学校,“病房学校”往往起着过渡作用,它弥补了孩子们在长期治疗过程中面临的教育断档、社会关系脱离等问题。
在成为一名病房学校的全职老师之初,潘晓霞并没有感受到太多这个身份带给她的“荣誉感”。作为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专业的研究生,她一度羞于向别人透露自己的学历,“因为担心给母校丢脸”。
这位广东湛江的女孩,同样需要勇气独自离开家乡打拼。
潘晓霞花了三年时间,
用自身经历去说服自己和家人。
三年间,她辗转于杭州和武汉,
作为当地病房学校里
唯一的全职、全科老师,
陆续为300多个病童授课和提供心理辅导。
这些孩子的年龄从3岁~18岁不等,
均患有白血病等血液或肿瘤疾病。
医院里的“彩色教室”:
她三年教300多位重症患儿
这是湖北的第一所病房学校。
每天上午,武汉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病房区的一间彩色小屋里,总能传来悦耳的童声,有时是琅琅书声,有时则是欢声笑语。
这所病房学校的面积并不大:一张投影幕布、两排放着绘本和读物的书架、几张彩色桌椅和板凳,簇拥在只有大约二三十平方米的房间内。
乍一看,这里似乎与普通教室无差别。
但只有等到上课时,教室里挂起的输液瓶、需要被消毒的教具,以及坐在教室里的一个个光着小脑袋、戴着口罩的学生,就能让人感受到这间教室的特殊性。
潘晓霞是该院病房学校里唯一一位全职老师。
在这所需要为3~18岁、长期大病住院儿童提供陪伴式教育的“特殊学校”里,“唯一”意味着潘晓霞需要在教授语言、艺术、数学、科学与健康的教学之外,还要负责学生课外心理关怀、与院方协商、与家长交流、与社会志愿组织合作等工作。
在潘晓霞的筹措下,这所病房学校已经稳步走上正轨,并增加了十多名临时志愿者。
在病房学校里,因为孩子们需要定时换药、测体温,老师们的课程总会不时被进进出出的医生和护士打断;由于上药会给身体带来副作用,孩子们偶尔还会出现呕吐、疲乏、过敏等症状。
教室里学生的面孔也总是在变化,潘晓霞做过统计,三年下来她接收过的孩子达到300多个,其中有的学生会在教室里待两年,有的只待了一个月,还有的可能上过一次课之后便再也没出现。
为了鼓励孩子们积极治疗,有时候潘晓霞会给孩子们组织一些情绪解压课程,比如她会让孩子们用绘画或文字的形式,将自己的情绪写在不同的纸上,好的情绪写在红纸上,坏的情绪则写在白纸上。
潘晓霞在收集孩子们的情绪纸条时便发现,红纸上的关键词会包括“出院”“上学”“收到玩具”“交到好朋友”等,而白纸上则往往与“打针”“不能吃东西”等相关。
潘晓霞尝试着引导孩子们将这些红纸折成爱心形状,并倾听白纸被撕掉的声音。“或许这个动作并不会改变他们眼下的处境,但至少可以让他们释放一点疾病所带来的压力。”
“最后一程”的关怀:
她陪病童去海洋馆圆梦
除了“教育者”的职责,潘晓霞需要承担的更包括陪伴、心理辅导甚至是面向病童家长的人文关怀等工作。
潘晓霞至今都还记得,今年7月下旬她为病童阳阳的家人提供人文关怀时的场景。
今年5岁的阳阳是一名患有神经母细胞瘤4期高危的患儿,这种恶性肿瘤发展迅速,晚期的治愈率只有30%左右。从2岁半到5岁,阳阳辗转多地,经历了无数次化疗和手术。
潘晓霞是在2019年7月刚来武汉儿童医院时认识的阳阳。在该院病房学校成立后,这个从未上过幼儿园的孩子终于拥有了属于他的“第一所学校”。
阳阳的上学热情很高,每次上课时间还未到,他就会不停问旁边的护士姐姐:“潘老师怎么还没来?”对于潘晓霞的每次课程,他更是表现出极大的配合度。阳阳妈妈言语间总是对潘晓霞充满感激:“你是他的第一个老师。”
然而这个积极乐观的孩子还是走到了生命末期。今年初,阳阳的病情第二次复发,癌细胞已蔓延到全身,医生建议阳阳妈妈把孩子带回家,让他以舒服、快乐的方式离开。但是阳阳的家人不愿放弃,要求让孩子继续治疗。
为了让孩子家长接受,医生找到了潘晓霞帮忙做家长的思想工作。在潘晓霞的介入下,阳阳的母亲终于选择了面对现实。
今年7月底,潘晓霞抱着阳阳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海底总动员》。刚结束一场化疗的阳阳显得很疲惫,一颗小脑袋始终靠在潘晓霞的肩膀上。
“阳阳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潘晓霞握着他的小手问道。对于这个问题,阳阳似懂非懂,他用微弱的声音回应:“我还想去海洋馆,老师教我画过小海豚,但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小海豚。”
“去海洋馆”几乎是很多重病患儿的梦想,因为抵抗力弱,他们不能进入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
潘晓霞陪着阳阳和其家人去参观海洋馆。
为了给阳阳创造一个相对舒适和安全的环境,潘晓霞东奔西跑,与医院、当地海洋馆以及公益组织协调,8月10日当天,她终于带着阳阳和其家人一同前往了安安静静的、只属于他们的海洋馆。
看着玻璃后方自由遨游在水中的海豚,阳阳兴奋而雀跃,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他总算圆了一场“蓝色的梦”。
坚持当好“树洞”:
与志愿者接力助病童回归生活
“病房学校的难点在于,有时候我们需要同时应对一个年幼的患儿和一个青春期的患儿。”
潘晓霞说,对于低龄的幼儿,她会为他们准备各种童话;但对于那些处于青春期的重症患儿,这些“童话魔法”却无疑会失效。
在病房学校里,10岁以上白血病患儿的身影相对较少。这些曾拥有过正常童年体验的孩子,在面临身体状况的“急转直下”时,表现得相对过于沉默。“他们担心的东西很多,比如友谊、容貌、学习成绩等。”
光仔就是潘晓霞此前曾介入过的一个患儿。两年前,12岁的光仔从河南去到武汉治疗急性白血病,由于长期激素治疗导致肥胖、青春痘,加之病情引起的疼痛,逐渐让光仔丧失了信心,他开始变得自暴自弃。
潘晓霞在与光仔妈妈交流中进一步了解到光仔在家时的状态:过去曾经调皮贪玩的他,在生病后变得不爱与人交往、不爱说话、喜欢砸东西,甚至出现了厌世情绪……
“当面临一个生命发出求救信号时,你不能害怕,一旦害怕就会退缩不前,所以我只能想尽办法去帮助他。”
为了打消光仔对大人的戒备心,潘晓霞找到病房学校中一个与光仔同乡、同龄的男孩子,他们一起玩桌游、谈论电子游戏等;而在后续与光仔的交流中潘晓霞又观察到,光仔喜欢用绘画和文字表达想法,她于是引导光仔用绘画或写作的方式来释放情绪;在潘晓霞一步步的引导下,光仔才逐渐打开心扉。
为了能深入跟踪光仔的成长,潘晓霞联系了一对一的志愿者对其进行疏导;而随着信任度的提升,光仔也终于接受了潘晓霞的推荐,进行了免费专业心理咨询师的咨询治疗。
半年前,已经结束化疗、情绪也逐步稳定的光仔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他的生活小圈子里,他已经学会了接受自己的特殊,也学会了分享和表达。
在微信上,光仔依然时不时地爱和潘晓霞聊天分享生活中的趣事点滴,潘晓霞觉得,每一次分享都是“很好的信号”。
对于潘晓霞来说,“当好一个树洞朋友”已然是她的生活常态。
尽管从杭州迁移到了武汉任教,但潘晓霞却始终保留着她在病房学校教过的300多个学生和其家长的联系方式,其中不乏一些已经康复出院、回到家乡的孩子。
通过线上教学辅导、心理辅导等方式,潘晓霞和她的志愿者团队希望能够继续接力“托举”起这些大病出院的儿童,让他们顺利完成从医院回到学校的过渡期,“直到他们不再需要我们为止”。
“因为淋过雨,所以想成为光”
在这所病房学校里,关于生死病痛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潘晓霞需要不断地调适自己,以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
潘晓霞也曾思考过自己最初热爱公益的原因,她觉得可能是家人的影响。“从我的父母到我的长姐,他们都是乐于奉献的人,即便生活中存在难处,也还是会对他人保有一分善意。”
而大学时期接受了国家助学金扶持的潘晓霞更是不断通过参加公益活动来回馈社会,奉献自己的光和热。
在来病房学校任职前,潘晓霞原本有机会选择一条“相对轻松的路”,但临近毕业时,出于对公益的热爱,她还是成了全班唯一选择特殊教育的学生。
“最初我将这个决定告诉导师时心里特别自卑,但我的导师非常支持,她告诉我这是一条少有人走的路,或许会辛苦,但一定会有别样的收获。”
病童们的表达总是格外热烈而诚挚,潘晓霞工作后的“收获感”也来得很快:有的孩子会从起初的陌生和害羞,到变得对她无比亲近;有的孩子会将自己的食物大方地分享给她;还有一些年龄稍大的孩子则是用一次次的学习成绩进步激励她。
潘晓霞透露,尽管她接触过的大学生志愿者很多,但真正想作为专职教师留任的人却少之又少。有的教师离开是因为现实因素,还有的则是因为那份“无力感”。“因为在这个地方,你会遇到很多小孩,他们有的前一晚还是好好的,但可能到第二天却已经离开人世。”
“所以最终留在这个行业里的人,都是真正热爱这份工作的人。”潘晓霞告诉记者,在她的同行中,不乏一些白血病康复者或是痛失爱子的患儿家属,还有一些是接受过社会帮助的人。“正是因为他们自己曾经淋过雨,所以才会想成为光去照亮别人。”
而在异地漂泊的过程中,与潘晓霞相恋了7年的男友小钟始终充当着她的“情感沙包”和“经济后盾”。“每当我难过和想退缩的时候,都是他告诉我 ‘做你想做的就好’,如果不是他,或许我坚持不了这么久。”
采访结束后的第二天,潘晓霞给记者发来了一张她刚和男友拍的婚纱照“预告片”:照片中的她站在草地上,身后洒满阳光。
潘晓霞正在为拍婚纱照挑选婚纱。
她表示,这是她研究生毕业以来第一次化全妆——由于血液病患儿免疫力较弱,为了减少化学物品对孩子们的影响,潘晓霞平时工作中甚至连防晒霜都很少擦,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素面朝天,“这样可以更好地亲近孩子”。
潘晓霞曾坦言,她不确定自己未来会否一直留在病房学校工作,但至少有一点她深信不疑,“那就是,即便我以后不再当老师,这份爱与温暖也会一直被传递下去。”
谢谢潘老师
你让孩子有了“光”!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程依伦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陆凯声
来源: 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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