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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突然离世,背后真凶竟是宠物的主人 半夜1点岳母打电话把我吓了一跳

原生态宠物号 2025-01-04 17:27 33


宠物突然离世,背后真凶竟是宠物的主人

斧头

“请进,医生。对的,是这里。是的,是我叫你来的。我的丈夫出了点意外,我认为很严重,甚至可以说非常严重。他在楼上,我们的卧室里。从这儿上去。请见谅床还没整理,你明白的,当看到那摊血的时候我差点要疯了。我怎么可能有勇气去收拾。我觉得我之后最好还是搬到别处去住。”

“这里是卧室,请进。他在那儿,床边,毯子上。有把斧头深陷在他头颅里。你要检查看看吗?是的,请检查吧。这实在是个很蠢的意外,不是吗?他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掉了下去,然后正好落到了斧头上。”

“是,这是我们家的斧头。平常它都在客厅,壁炉的旁边,用来砍一些细木。”

“为什么它会在床边!我一点也不知道。应该是我丈夫自己把它靠在床头柜上的,他可能是怕盗贼闯入,我们住得很偏僻。”

“你说他死了?我当时第一反应也觉得他是死了,但是我想应该让医生来确定一下。”

“你想打个电话?啊,是的!是叫救护车吗,还是警察?为什么是警察?这仅仅是个意外。只是他从床上掉了下来,插到了一把斧头上。是的,这很少见,但这种蠢事总会发生。”

“哦!你可能认为是我把斧头放到那儿的,好让我丈夫碰巧掉到上面?但我怎么会知道他能从床上掉下去!”

“你甚至可能会认为是我推了他一把,然后我终于可以一个人在我们的床上安静地睡去,再也不用听到他的呼噜声和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瞧瞧你,医生,你不能做出这样的假设,你不能这样……”

“是的,我睡得挺熟的,已经有些年我没睡得这么好了。我到早上八点才醒来。我向窗外望了望,外面起了风,那些或白或灰的、圆圆的云彩在太阳面前显得十分调皮。我感到很幸福。我觉得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云彩在干什么,它们可能是想逃散而去,因为它们跑得如此之快,它们也可能是想聚集成雨然后落在我们的肩上。这对我而言是一样的,我也很喜欢雨。 我觉得今天早上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很美好。我感到自己像是解脱了一样,甩掉了压在我身上很久的重负。”

“正是我转头看向屋内的时候,我发现我丈夫出事了,然后我就立即给你打了电话。”

“你和我一样,你现在也想打个电话。电话就在那儿,你是要叫来救护车好抬走尸体,不是吗?”

“你说是给我叫的救护车?我不明白。我没有受伤,我很正常,感觉很好。我睡裙上的血只是当时从我丈夫身上喷溅出来的,当……”

一辆开往北方的列车

一个荒废的火车站旁,一座雕像竖立在公园里。

雕的是一只狗和一个男人。

狗是站着的,男人跪在那儿,微微歪着头,双臂拥着狗的脖子。

狗的目光望向火车站左边无尽的旷野,男子的目光飘过狗的背部,落在他面前杂草丛生的轨道上,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列车开过了。火车站的荒废也造成了附近小村庄的没落。虽仍会有几个热爱自然和幽静的城里人在怡人的季节来这儿住住,但他们都是自己开车来的。

公园里,总会有一位老人在那儿闲晃,他说是他雕了那只狗,他很爱这只狗,在拥抱它的自己也被石化了。

当问起他为什么还是像这样,以血肉之躯存在着的时候,他只回答说自己在等一辆开往北方的列车。

我们不忍心告诉他已经不会再有一辆开往北方的列车了,确切地说,开往任何方向的都没有了。有人建议他开车去北方,可他却摇了摇头。

“不,不能开车去,有人在火车站等我。”

有人说可以把他带去火车站,无论是北方的哪个火车站。

他再次摇了摇头。

“不,谢谢。我必须要乘火车去,我已经写信通知了母亲和妻子,我所乘的火车会在晚上八点钟到达。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会在车站等我,我的母亲也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她总在等我回去为父亲举行葬礼,我答应过她我会在葬礼的时候回去。我也打算再去见见我的妻儿,是的,为了追求我的艺术家之梦,而被我抛弃的妻子和孩子们。我画过画儿,也玩儿过雕塑。而 我只想回去。”

“但这一切,给你母亲和妻子写信、你父亲的葬礼,这一切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都是……当我毒死了我的狗,因为它不想我走,它紧紧咬住我的外套、我的裤子,嚎叫着不让我乘上火车。所以我毒死了它,并把它埋在雕像的下面。”

“那个时候雕像就在那儿了吗?”

“不,是第二天,我在它的墓地上为它雕的。当火车到站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拥抱了它,然后我被石化了。即使已经死去,它仍不希望我离开。”

“可是,你活生生地在这儿,在等着你的火车啊。”

老人笑了。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个疯子。我很清楚自己并不存在,我只是个石像,和那只狗一起。我也知道不会再有火车经过了。父亲的葬礼早就举行过了,母亲也去世了,不会在车站等我了,没有人会再等我了。我的妻子也再嫁了,孩子们也长大成人了。我老了,先生,很老了,甚至比你想的还要老。我是个石像,永远不会离开。这一切不过是我和我的狗玩的一个游戏,这个游戏我们玩了很多年。在我遇到它的那一刻,它就已经赢了。”

回家

是活在今生还是已经到了来世?

我要回家了。

即使外面野风嚎叫,我也不再感到害怕,红云也是,城里的灯光也是,都不再让我害怕。

我要回家了。若非我从未回过家,就是时间太久,我已不记得我的家。它从未真正地存在过。

明天,我终于可以回家了,一个大城市里的贫民窟。为什么是贫民窟?因为当我们从不知名的远方来到这座城市,我们怎能一下变得富有?更何况,我也无任何意愿变成富人。

在一个大城市——因为小地方只会有几座无人烟的房子,只有在大城市才会有街道——昏暗寂寥的街道上,漫步着像我一样的人。

我会走在这些街道上,朝着家的方向。

就这样走在冷风吹彻,被月光照亮的街道上。

一些乘凉的胖女人会看着我走过却不说一句话。而我,我会用充满幸福的语调向所有人问好。一些光屁股的孩子会在我脚边乱窜,我会把他们抱起,并想起我的孩子,他们肯定会在某处长大,变得富有而幸福。这些孩子,不管是谁家的,我都会拍拍他们并送给他们一些宝贵而稀少的礼物。我还会扶起倒在河中的醉汉,安慰在深夜哭泣的女子,倾听她的痛楚,看着她恢复平静。

回到家的时候,我肯定很累。我将躺在床上,随便哪张床,窗帘轻轻飘动着,就像云彩一样。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生命中那些噩梦般的画面,将浮现在我的眼前。

但我已不再感到痛苦。

我将会回家,独自一人,迈着年老的步伐,幸福地回去。

运河

男子看着自己的生命正逐渐逝去。

他的车仍在数米之外的地方燃烧着。

地面红白相汇,雪与血交融,月经与精液杂糅。远处,靛蓝色的山脉笼罩在光晕之下。

男子想:“天还没黑,这些星星就已经亮起来了。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从来都不知道。”

恶心,头晕。男子又睡去了,继续做着他的梦,他的噩梦,相同的噩梦,总是一样的噩梦。

他走在家乡的街道上,寻找着自己的儿子。他儿子在城里的一间屋内等着他。以前,他也在这间屋里等过他的父亲。

可是他迷路了,他不认识这地方了,找不到他的屋子和回去的路了。

“全部都变样了,全部。”

他来到中心广场,四周的屋子闪闪发光。是的,它们都是用黄色的金属与玻璃建的,高耸入云。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这太荒谬了!”

他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找到了金子,那些老人常说的金子,悬崖上的金子,传说中的金子,让他们找到了。之后他们用黄金建起了一座独一无二的噩梦般的城市。”

他离开广场,又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街边排列着木头房子和破旧的谷仓,地面满是灰尘。光脚走在这样的路面上,他感觉很亲切。

“这才是我的街道,我找到它了,我不再迷失,这儿什么都没变。”

突然,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男子回过头,在街道的尽头看见了一只美洲狮。那是一只漂亮的动物,丝绸一般的米色皮毛像是镀了层金,在燃烧的太阳下闪闪发光。

一切都在燃烧。房子和谷仓被熊熊烈火包围。但是他必须要在这两堵火墙间向前走,因为那只美洲狮也正迈着步伐,威严缓慢地跟着他。

“去哪儿躲一下呢?这儿没有出口,只有火焰与獠牙。也许在路的尽头?这条路在某处肯定有个出口,它不可能无限延伸,所有的路都会有尽头,通向一个广场,或者另一条路。救命!”

他叫了起来。美洲狮就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男子不敢回头,也不敢向前,双脚仿佛深埋在土地里。带着一种无法表达的恐惧等待着这只动物从他背后跳起,扯破他的头,将他的身子撕碎。

但是美洲狮无动于衷地越过了他,继续向前,来到了一个孩子的脚边趴下。这个孩子之前并不在这儿,他刚刚出现,抚摸着美洲狮的头。

孩子看着吓得无法动弹的男子。

“他不凶的,我是他的主人。你不必感到害怕,他不吃肉,只吃灵魂。”

已经没有火焰了,火堆也熄灭了,整条街上只有冷却的柔软的灰烬。

一抹微笑点亮了男子的面庞。

“也许你是我的儿子?你在等我吗?”

“我没有在等任何人,但是你确实是我的父亲,跟我来。”

孩子把他带到城市的边缘,那儿流淌着一条映着刺眼黄光的河流。几个躺着的人影随水流漂动,双眼望着星空。

男子傻笑了一下。

“这是出现在梦里的人吗?是的,这些老人。我认出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在这永恒青春的河水中。”

那只威猛的金色美洲狮,向一座巨大的建筑物伸了伸身子。

“不,”美洲狮说道,“你太傻了,别笑,这不是永恒青春的河水。这是城市专门用来输送垃圾的运河。输送这些死者和一切我们想要消除的东西,比如罪恶感、过失、抛弃、背叛、犯罪和谋杀。”

“这里有过谋杀?”

“是的。这些都会被赎罪的清澈河水带走。但是死者会回来,因为大海不接受他们。大海会把他们送到另一条运河中,运河将他们带到这儿。随后,他们会和死去的灵魂一样,围绕着城市打转。”

“但是他们看上去很幸福。”

“他们的面容被永远地固定成了礼貌的表情,但他们真正是什么样,谁会知道呢?”

“你啊,你很有可能知道啊。”

“我只能看到表象。”

“你看到了什么?”

“任何一个被另一个表象所包围的表象,都会变成一种内在,就像一个容纳了内在的内在会变成表象一样不容置疑。”

“我不明白。”

“这些并不重要。你会死去,被投入运河中,然后回到城市的边缘。”

“不,如果我死去,我要向星星飞去。”

“鸟死去的时候也会被投入运河,何况你还没有翅膀。”

“我的儿子呢?”

“他在那儿,你的身后,他将会帮你。”

孩子举起他柔弱的双手,推了男子一把。他没有惨叫,径直掉入了运河。他的身体任由河水摆布,眼睛盯着他再也看不见的星空。

孩子耸耸肩,走远了。

美洲狮叹了一口气:“每一代都重复着同样的情景。”

它将头弯向前爪趴下去,所有的建筑物都崩塌了。

工人之死

悬挂在窗户与花瓶间,未完成的音节,没有意义。

床单上,虚弱的手指只画了一半的大写“N”[1]。

“不!”

你认为只要睁着眼,死亡就不会接近你了吗?你用尽全力保持睁开的双眼,但是到了夜晚,死亡还是会将你拥入怀中。

昨天,你还想着周六没洗完的车,那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接着,你感到了第一次剧烈的胃痛。

“癌症。”医生这么说。医院病床干净整洁得让你感到可怕。

甚至你的手也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变得越来越白。去不掉的污渍消失了,你的指甲也不再折断了,长长的、粉色的,像排字员的手指甲一样。

夜晚,你默默地哭泣,没有哽咽,没有抽搐,只有你的泪水轻轻地落在枕头上。病房里没有一点声音,小夜灯的绿光在你邻床病人的脸颊和眼睛下面投下阴影。

不,你并不是一个人。

有六七个和你一样的人,随时都会死去。

就像在工厂里一样,你也绝不是一个人,你们二十或者五十个人每天做着一样的工作。

工厂不仅制造钟表,也制造尸体。

在医院和在工厂一样,你们之间都没什么要说的。

你,你想着别人是睡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别人也这样想着你,是睡去了,还是已经死了。

没有人说话,你也不说。

你不再想说话,只想去记住一些事情,但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没有什么值得回忆。

你的回忆,你的青春,你的力气,你的生活,工厂将这些都夺去了。它只留给了你疲劳,四十年工作的致命疲劳。

我不再吃东西

太迟了。我已经不再吃东西了。拒绝面包,拒绝笑,也拒绝母乳,这哺育新生儿的痛苦汁液。

懂事以来我吃的一直都是玉米和豆子。

当我在家乡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偷土豆的时候,我将所有未知的美味佳肴想作是一座神殿。

我拥有白色的桌布、水晶杯、银质餐具,但是三文鱼和鹿肉却来得太慢了。

我已经不再吃东西了。

我微笑着举起盛着佳酿的酒杯,向客我们表示敬意。放下酒杯,我用嫩白而细长的手指轻抚着桌布上的绣花。

我开始回忆……

我笑着观察我的客我们,他们身子向前倾着,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红酒炖兔肉,这兔子是我从他们家乡狭小的田间捕来的。

那只是他们家中最爱的猫。

老师

上学的时候,我非常喜欢我的老师们。我对他们的敬意与崇拜让我想要去保护他们免于遭受其他同学的欺负。

但老师们无谓的折磨激怒了我。他们给我低分,成绩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他们又何苦去伤害我们这些毫无还击之力的弱者呢?

我记得我们班有一位身手矫健的同学,有次他悄悄地走到我们生物老师身后,从他的脊椎骨中取出了神经分给我们。

用他的神经我们可以做不少东西,比如乐器,神经越多,奏出的旋律就越好听。

我们的数学老师和生物老师差别很大。他的神经完全没有用,但是我们可以在他的秃顶上用圆规画很多圆圈。我在小本子上认真记录了这些圆圈的周长,以便之后从中得出结论。

我粗鄙无知的同伴们认为最好玩儿的事儿,就是在数学老师上课背过身在黑板上画毕达哥拉斯定理讲的直角三角形时,拿神经制作的弹弓悄悄地瞄准我画的圆圈。

我还要简单说两句我们天才的文学老师,就几句,因为我知道听别人在学校里的故事总是很无聊的。

有一天早上,这个男人朝正在习惯性打瞌睡的我扔了个粉笔头。我讨厌被这样叫醒,但那时我却没生气。我对老师和粉笔的感情很深。因为我缺钙,我通过粉笔摄入了大量钙质。这会让我有点发烧,但是我却从未以此为借口不去学校,因为—我说过许多遍了—我爱我的老师们,尤其是(天赋极高)的文学老师。

正是因为这样,在他的诗被学生否定后,出于对这个不幸者的同情,正午十二点半在学校旁边的公园里,我用小女孩们遗留在那儿的跳绳,结束了他的生命。

我的人道之举使我遭受了七年的牢狱之灾。 我从未后悔过。这七年也让我学到了很多,我对监狱看守的感情很深,对监狱长也十分景仰。

但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作家

我辞职并开始撰写关于我人生的著作。

我是一个伟大的作家。暂时还没人知道这点,因为我还什么都没写。 当我写出我的书,我的小说的时候……

这就是我辞去了公职的原因,同时也是……也是什么?没有别的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朋友,更别说女朋友。但为了写出伟大的小说,我情愿选择与世隔绝。

麻烦的是,我还不知道我小说的主题是什么。无论是什么主题,我们都已经写了很多了。

我猜测,我认为,我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但是没有一个主题让我觉得足够棒、足够伟大、足够有趣,可以匹配我的才华。

所以,我选择等待。显然,在等待的我忍受着寂寞,有时还有饥饿,通过忍受这些痛苦,我也希望达到一种灵魂状态,能够找寻到匹配我才华的主题。

不幸的是,这主题迟迟未出现,我的孤独感变得越来越深重,虽然我家并不大,但寂静与空虚散落在各个角落。

孤独、寂静、空虚这三件可怕的事儿冲破了我的屋顶,在星空中爆炸,延绵至无限远处,我也不知道最后是成了雨还是云,是焚风[2]还是季风。

我尖叫道:“我要全部写出来,任何可以写的题材!”

有一个声音回答了我,虽然带着嘲笑的语气,但终究是一个回应:

“好吧,我的小家伙儿。任何题材,但不再有别的了,是吧?”

小孩

他们坐在那里,一家饭店的露天座位上。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和往常一样,无论是谁,好像都必须这样奔走不停。我们喜欢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走过。

我,我慢吞吞地落在他们身后。我焦躁恼怒,我停下来,我吐唾沫和哭泣,然后在人行道尽头坐了下来,向过往的路人吐舌做鬼脸。

“太没教养了!”路我们说。

“是的,你让我们感到羞愧。”我父母这样说。

他们也同样让我觉得丢人。他们不给我买步枪,我一直想要的步枪,他们说:“这不是什么好的玩具。”

我看到我父亲当兵的时候就有一把步枪,一把真的、可以杀人的步枪。可当我看到给孩子玩耍的玩具步枪、印第安猎枪的时候,他们却说这是个邪恶的玩具,只给我买了一个陀螺!

我坐在那儿,人行道边。我愤怒地起身,吐口水,哭喊大叫:“你们这些没教养的,简直让我觉得耻辱!你们说谎,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等我长大了,我要把你们都杀掉!”

房子

十岁的时候,他坐在街上看着正在装运家具与箱子的卡车。

“他们在干什么?”他向刚刚坐到他身边的人问道。

“显然是搬家啊!”那人说,“我也希望成为一名搬家工人,这是份不错的活儿,需要强壮的身体。”

“你是说他们要搬到别的房子里吗?”

“当然啦!他们要搬走啦。”

“可怜的人啊。他们遇到什么不幸的事儿了吗?”

“为什么是不幸的事儿?相反,他们是要搬到一个更大更漂亮的房子里去。要是我,我肯定很开心啊。”

他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哭了起来。

“这不可能。离开一个房子,搬去另外一个房子,这和杀了人一样难过啊。”

十五岁的时候,他去了别的城市。那是一个冬天。透过火车的窗户,他看着自己的童年渐行渐远。然后,他笑着对母亲说:“希望你可以在那儿过得好。”

六月初的某个周日,他又踏入了这间旧房。

一个身有残疾的旧邻,很高兴又见到了这个懂礼貌且话不多的小男孩。

“来,坐下,和我说说你在大城市变成什么样了。”

“这儿什么都没变,”男孩边回答边向仅有的一个房间瞥了一眼,“我可以去院子里看看吗?”

只用了一步,他就跨越了围栏,重新回到了自己家。

空气中弥漫着熟透了的覆盆子的味道,都要被阳光晒蔫了。

他走向前,看见了原来的房子。

这房子就在这儿,空空地立着。

“你看着很破败,”他对这房子说,“你起码应该知道是我回来了。”

从那时起,他每周都会回去,看看这房子,和它说说话。

“你和我一样正忍受着许多苦难吗?”十月的一个下午,雨水无情地打在灰色的墙壁上,窗子在风中颤动。

“别哭!”他抽噎着叫道,“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走了。”

一个男人靠着窗户,正严肃地看着院子。

“这儿有人了,”男孩轻声说道,痛苦令他感到沮丧和绝望,“你接受了别人,你不再爱我了,我憎恨这个男人!”

窗户关上了,发出生硬的声响。火车也出发了,穿过枯萎的田野,渐渐消失。

很快,他们远隔重洋,时间让他们间的距离更遥远。

男孩已不再是男孩,已经是个男人了。

时间、海洋、大城市的灯和高耸入云的大厦在夜间向他低语:

“你看,你看,你离我这么远。”

一张张面孔,拥挤的面孔,千篇一律的面孔。噪音,发疯似的吵闹,单调得如同寂静,还有时钟声、闹钟声、电话声、隔音门声、电梯里的窃窃私语、笑声、疯狂的令人无法忍受的音乐声。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顺从得近乎可笑的声音,一个遥远、悲伤、苍老的声音:“你看,你离我如此遥远。你抛弃了我,忘记了我。”

曾经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是一个有钱人。他决定重新建造和他的第一个房子一模一样的房子。之前他有过许多房子,一个在海边,一个在高档小区里,一个是一幢山区木屋别墅。但他希望拥有最初唯一的那一个。

他咨询了一位建筑师,并向他大致描述了童年时房子的模样。

建筑师笑了,我们请求他实现的东西总是与现实无关。

“我需要准确的数字,那些测量的数据,没有这些数据,我什么也做不了。”

“是的,我知道。我会写给你的,我会去量的。但是重要的是房子的阳台,还有爬在墙上的葡萄藤。别忘了叶子与葡萄串上的尘埃。”

当房子建好的时候,他很满意。

“这完全和那个一模一样。”

他微笑着,但是眼神空洞。

几天之后,他不声不响地走了。

从这个地方去了那个地方,从这座城市跨越到另外一座城市。坐飞机,坐船,坐火车。

总是在别处,那些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大城市冰冷的霓虹灯,总是很美很不同,但是却很难想象会爱上它们。

“我让人造了一个复制品,这真是荒诞,好像我们连自己的经历都可以复制一样。”

在一家完全陌生的大酒店里,大厅和楼梯都铺着一样的地毯。

“这儿有一封给你的信,先生。”

在电梯里,他打开了这封信。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一惊,房子怎么会写信。那其实是他妻子写的。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是的,为什么?

信被扔在了桌上。第二天,火车沿着疲惫的呼呼作响的铁轨远去。

铁轨如此疲惫,我们只好在旷野上停下。这是科技带来的烦扰。

一个男人从一等卧铺车厢里走了出来。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下车后,走向一片寂静污泞的田野。火车又开走了,当呼啸声逐渐消隐,他开始说话。

“你看着很破败,”他说,“但是你应该知道是我回来了。”

他的面前,一幢房子站立着,寂静而残破。

“你真美。”

他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拂过破烂不堪的墙壁。

“看,我举起双臂拥抱着你,就像抱着我不曾爱过的女人那样。”

阳台下,一个男孩盯着月亮。

男人靠近他。

“我喜欢你。”他说,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烂俗的话。

孩子用严肃的眼神打量着他。

“孩子,你为什么要盯着月亮看?”

“我没有看月亮,”男孩不悦地说,“我没有看月亮,我在看未来。”

“未来?我就来自未来,那儿只有寂静和污泞的田野。”

“你说谎,你说谎!”孩子生气地叫了起来,“那里五光十色,满是金钱和爱情,还有种满了花的花园!”

“我就是从未来来的,”男人缓缓地重复道,“那儿真的只有寂静和污泞的田野。”

孩子认出了他,开始哭了起来。男人感到惭愧。

“你知道,那可能是我的原因,因为我离开了这儿。”

“啊!就是这样啊!”孩子感到欣慰,“我,我就决不会离开这儿。”

孩子的妈妈看见了这个坐在阳台下的陌生的老男人,尖叫了起来。这叫声没有使他离开。无论如何,他还没死。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微笑望着天空。

我的妹妹琳娜,我的哥哥拉诺埃

“我的妹妹琳娜,我在街上游荡,我没有勇气对你说,可是你肯定知道,我的妹妹,你是我的爱,你的嘴唇,你的耳郭,我的妹妹琳娜,对我来说没有别的女孩,我只有你,我的妹妹琳娜。我从小时候就看着你,赤裸的、没有发育的你,我只是看你的大腿,其他部位你和我是一样的。我的妹妹琳娜,时间流逝,我为你紧贴在我身旁的大腿、惊恐的神情、沾了泪的颤抖的嘴唇感到着迷。琳娜,我的妹妹琳娜。我今天看见了你沾了血的内裤,你变成了一个女人。我不得不将你出卖,我的妹妹!哦,我的妹妹琳娜!”

“我的哥哥拉诺埃,事情真是这样的吗?我的哥哥拉诺埃,你今晚离开了。我,我却留在这儿,独自和年老的男我们待在一起。因为你不在这儿,我感到很害怕。后来,他们就去睡觉了,年老的男人和女人。你,拉诺埃哥哥,你却还没有回来。我在窗下等了很久,直到你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回来。你和那个陌生人来到我的房间,我做了你所希望我做的一切。我是一个女人,拉诺埃哥哥,我知道我该为你和那年老的男人做什么。我心甘情愿去做这些,拉诺埃哥哥,我愿意将我的身体奉献给任何人,但是当年老的男人睡去时,请拉着我的手,当其他人占有我的时候,请轻轻抚摸我的头发。爱我吧,拉诺埃,我的哥哥,我的爱人,或者请用绳子绑住我的脖颈。”

一成不变

高高低低,铁栅栏连排的尖头,仿佛蓝色的脑袋。

有人吟唱着什么。

没有什么差别,唱得并不好听,还是一首悲伤的曲子,时代也很久远,非常久远。

“明天起床后,你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或者也有可能会去哪儿。”

没有什么差别,我们在哪儿待着都不舒服。

但是睡着却很困难,时钟会敲响,它总是在走。

“摊开你的手帕,先生。我想跪下祈祷。”

“请自便。”

电车上的两个人,一个按电铃,另一个在车票上打孔。

没有人下车。

虽然这是所有电车的终点站。

没有人上车。

没有什么差别。

他们跪在地上,开始交谈。

“你想和我交谈吗?”

“我以为你想祈祷。”

“我已经祈祷完了。”

“哦,有点不同了。那么我们可以走了,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近况如何?”

“孩子们怎么样?”

“谢谢你,现在只有两个孩子还病着。大点儿的孩子去商店里取暖了。你家还好吗?”

“没什么特别的。家里的狗变乖了。分期付款买了一些家具。偶尔会下雪。”

信箱

我每天都会去检查两次信箱,早上十一点和晚上五点。邮递员通常都来得更早一些,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时间不固定,下午则是在将近四点的时候。

我总是尽可能晚点去查看信箱,为了确保邮递员已经来过,否则,当我看到空空的信箱时,总会产生虚妄的幻想,我会告诉自己,他还没有来过。晚点的时候我必须再来一趟。

你是否曾经打开过空空如也的信箱?

回答是肯定的,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但是你,你并不在意,因为有没有东西在里面对你而言是一样的,无论是你岳母的信、一场开幕式的邀请函,还是一位好友寄来的旅行明信片。

而我,我没有岳母,我也不可能有岳母,因为我还没有妻子。

我也没有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

即使有,我也并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出生在孤儿院,当然不可能真的生在那里,但是我是在那儿认识世界的。

一开始的时候,我认为这很正常,认为生活就是这样的。一群孩子,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凶有的没那么凶,几个大人在那儿保护弱小的孩子不被大点的孩子欺负。我不知道在别的地方,会有一些孩子,他们有亲人,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有一个叫作家的地方。

长大一些后,我遇见了他们,这些有着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孩子。

于是我开始想象我的父母。我肯定是有父母的,孩子不可能凭空出现啊,我肯定也有些兄弟姐妹,可能只有一个姐姐,或者是一个哥哥也说不定。

我将希望寄托于我的信箱。

我在等待一个奇迹,一封奇迹般的信:

雅克,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你的哥哥,弗朗索瓦。

或者我更希望是这样的一封信:

雅克,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你的姐姐,安娜玛丽亚。

弗朗索瓦和安娜玛丽亚都没有来找到我。

而我,也没有找到他们。

如果能收到来自父母的信,我也会很高兴。我幻想他们还活着,我还年轻。如果他们分别给我写信,那肯定会是这样的:

母亲的信:

亲爱的雅克:

我知道你现在过得不错。恭喜你取得了现在的成就。从你出生起,我的生活一直贫困潦倒,但我很高兴你现在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我很想将你养大,但我没能这么做,那都怪你的父亲在我怀着你的时候抛弃了我,即使我非常希望可以将你永远抱在怀里。

现在我已经老了。看在我是你母亲的分上,或许你可以寄点钱给我,我因为衰老而无比痛苦,而且也没有人愿意雇我工作。

爱你和想你的母亲

父亲的信:

亲爱的儿子:

我一直希望有个儿子,也为你感到骄傲,因为你现在混得很好。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取得现在的成就的,我一事无成,即使我已经像苦役犯那样辛苦工作了一辈子。

当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我乘着一艘船离开了。我在港口和酒吧度过了余生。我一直很不幸福,因为我一直想着在某处的你和你的母亲,而我却不能够拥有你们,因为我赚不到什么钱,又经常因为思念你们而借酒消愁。 我因为酒精和痛苦而变得衰弱,在船上已经讨不到活儿了。我在港口努力地工作,但都赚不到什么钱,我已经老了。所以,如果可能的话,看在我悲凉的现状的分上,给我寄些钱吧,任何时候都可以。

一生都在思念你的父亲

我期待着这样的信,并会立马高兴地赶去帮助他们,热情地给予他们想要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我的信箱里从未出现这样的信,直到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市里最有名的企业家的信,那是个响亮的名字。我以为这是一封工作录用信,因为我是一个室内装饰师。 这封信却这样写道:

我的儿子:

你只是我年轻时的一个错误。

我已经尽了我的义务和责任。我给了你母亲一笔钱,她本不必工作就可以养育你,但她却挥霍了我的钱,将你送进了一家孤儿院,继续过着她无节制的生活。(据我所知,她已经在十几年前去世了。)

而我,因为我的社会地位,无法亲自养育你,也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家庭。

无论如何,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从没忘记过你,通过一些间接的方式,我一直在照顾着你。(你的学费,你上艺术学校的奖学金。)

我必须承认,你一直在很努力地成长。我为你感到骄傲。这点你肯定继承于我,因为我也是白手起家的。

不幸的是,我没有别的儿子,只有女儿,而女婿们又都没什么出息。

我已经快要退休了,社会舆论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决定由你来继承我的事业,我已经感到很疲惫,希望休息了。

因此我请求你按照抬头的地址,于五月二号下午三点的时候来我的办公室找我。

你的父亲

末尾是他的签名。

这就是我等待了三十年的,来自我父亲的信。

而他也确信我会兴高采烈地于五月二号下午三点的时候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十天之后,就是五月二号了。

今晚,我坐在候机大厅里,等着一架开往印度的飞机。

为什么是印度?

可以是任何地方,只要我的“父亲”再也不能找到我。

错误号码

我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是怎么回事,它好像和很多人的号码相似。但这点并不让我感到厌烦,因为每一通电话都是我无聊生活的一次消遣。自从我失业以后,有些时候会觉得有些无聊,只是有些时候,也只是有些无聊。白昼过得实在太快,我有时会想我们之前是如何在那么短的一天里工作满八个小时的。

相反,夜晚总是很长又很安静。正是因为这样,当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总是很高兴。虽然很多时候,甚至几乎是全部,都是误拨,不过是打错了而已。

我们总是那么粗心。

“朗特曼修车厂吗?”电话那头问道。

“不是,谢谢。”我尴尬地说(要改掉这个喜欢说谢谢的习惯),“我很抱歉,你打错了。”

“蠢极了,”电话那头的男子说道,“我的车抛锚了,在塞日耶尔和阿勒斯河之间。”

“很遗憾,”我对他说,“我没法给你修理。”

“这到底是不是朗特曼修车厂?”他开始不耐烦起来。

“很抱歉我这里不是朗特曼修车厂,但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我总是在接电话的时候保持友好,即使这其实没什么用。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也许我们可以建立联系,成为朋友。

“那好,你带壶油过来就算是帮到我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点儿希望,觉得是撞到了一个老好人,确实如此。

“我很抱歉,先生,我没有油,我只有一些可供燃烧的酒精。”

“那就烧了它吧,蠢货!”他把电话挂了。

他们总是这样,那些打错电话的人。当你不能达成他们的期望时,总是这样冷漠。我们也许可以聊一聊也说不定。

我还记得最美的那次误会。电话铃响了很久,那时我心情很低落,不愿接电话。对方是个女人,晚上十点打来的。

我用透着焦虑与麻木的声音说道:“喂?”

“马塞尔吗?”

“什么?”我小心地答道。

“哦!马塞尔!我找了你好长时间。”

“我也是。”

这是真的,我找了她很久。

“你也是?我也觉得。你还记得吗?那次在湖边。”

“不,我不记得了。”

我这么回答是因为我真的很诚实,我不想说谎。

“你不记得了?你当时喝醉了吗?”

“有可能,我经常醉酒。但我不是马塞尔。”

“ ”她答道,“我也不叫弗洛朗斯。”

哦,起码知道她不叫什么了。我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她突然又说道:“确实,你不是马塞尔,但是你的声音很好听。”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但她继续说道:“一个非常舒服、深邃、温柔的声音。我希望能认识你,见你一面。”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你还在吗?为什么你不说话了?我知道是我打错了,你不是马塞尔。我想说的是,你不是那个之前告诉我他叫马塞尔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

“你在听吗?你叫什么?我叫加朗斯。”

“不是弗洛朗斯?”我问她。

“不,我叫加朗斯。你呢?”

“我?吕西安。”(这不是真名,但我觉得加朗斯也不是。)

“吕西安?真好听。我们要不要见一面?”

我什么也没说。汗水从前额流到眼皮下。

“这肯定很有趣,”加朗斯说道,“你不觉得吗?”

“我不知道。”

“我希望你还没结婚?”

“不,结婚,不不。”(我结婚了?这是什么想法!)

“那么?”

“好的。”我回答。

“好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见一面吧。”

她笑了笑:“你是个害羞的人,我觉得。我喜欢害羞的人。(马塞尔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听着,我来想想。我明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会去剧院咖啡馆。明天,周六,我想你不工作吧。”

她说得对。我周六不工作,别的日子也不工作。

“我会穿着……”她继续说道,“我想想看,一条苏格兰短裙,灰色的衬衫和一件黑色的马甲。很容易就可以认出来的。我的头发是棕色的,中等长度。等等……(我一直在等着。)我会在桌子上摆一本红色封面的书。你呢?”

“我?”

“是的,我怎么认出你呢?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我?就像你喜欢的那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你有胡子吗?络腮胡?”

“不,没有。我每天早上都会简单地刮一下。”(事实是每三天或者四天,这得看情况。)

“你穿牛仔裤吗?”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但她肯定喜欢这样的打扮。)

“还有一件宽松的黑色套头衫,我想。”

“是的,黑色的,几乎都是黑色的。”我这么回答她肯定很高兴。

“哦,”她说,“短发?”

“是短发,但也不是很短。”

“你是金发还是棕发?”

她令我不爽,因为我的头发是脏脏的棕灰色,但是我不能这么说。

“栗色的。”我对她喊道。

如果这让她不高兴的话,那跟我对她说实话也没什么差别。现在想来,我更喜欢那个车子抛锚的小子。

“这有点不太好认,”她说,“不过我会认出你来的,你到时候夹着一份报纸如何?”

“什么报纸?”(她真是过分,我从来不读报。)

“《新观察者》如何?”

“好的,我会带着一份《新观察者》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报纸,不过我肯定会找到一份的。)

“好的,那明天见了,吕西安。”她说。在挂断电话之前,她还补充道:“我认为这非常有意思。”

有意思极了!有些人总能轻易地这样说,而我从来都说不出来。有一堆词我都无法说出口,比如“有意思”“令人激动”“充满诗意”“灵魂”“痛苦”“孤独”等等。非常简单,我就是说不出口。我很惭愧,就好像这些词和脏话一样很下流,就像是“我操”“他妈的”“我呸”“贱人”等等。

第二天上午,我去买了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黑色套头衫。售货员说我穿得很好看。但是我总觉得非常不习惯。我还去了趟理发店,理发师向我推荐了一款染发膏,我就让他做了,深栗色,管他呢,要是失败了我就不去了。最终染得很好。现在我有一头漂亮的栗色短发,只是我依然很不习惯这样。

我回到了家,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很久。镜子里的人,那个陌生的人,也在看着我。我非常不爽,他比我好看,比我年轻,可他不是我。我没他那么好,我不漂亮、不年轻,可我习惯了。

现在四点差十分,必须要出发了。我迅速开始换衣服,我又穿回了原来的那套褐色灯芯绒衣服。我也没买《旧观察者》。四点一刻的时候,我到了咖啡馆。

我坐了下来,开始四处观望。

服务生来了,我点了一小杯红酒。

继续四处张望着,我看见四个正在玩牌的男子,一对视线放空、百无聊赖的情侣。另一张桌上,我看见了一位穿着灰色百褶裙,浅灰色衬衫和黑色马甲的女子。她还戴了一条三串银链子相扣的长项链。(她没和我说她会戴项链。)她面前,有一杯咖啡以及一本红色封面的书。

因为距离比较远,无法看出她的年龄,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漂亮,非常漂亮,对我来说太漂亮了。

我还看到她有双悲伤的美丽的眼睛,眼底带着某种寂寞。我想去赴约,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穿的是我之前那套灯芯绒的衣服。我去了趟厕所,朝镜中的自己瞥了一眼,我的栗色头发让自己觉得不知所措。我同样也为想要去赴约的冲动而感到羞耻,去走向“那双悲伤的美丽的眼睛,眼底带着某种寂寞”,这不过是我愚蠢而任性的想象罢了。

我又回到大厅里,我坐到一个离她很近的座位上,好好地看着她。

她没有看到我,她在等着一位夹着报纸,穿着牛仔裤和宽松的黑套头衫的年轻男子。

她望了望咖啡馆里的时钟。

我一直紧紧地盯着她,这可能惹恼了她,因为她叫来了服务生准备付钱。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像美国西部片里那样。一个年轻的男子—比我要年轻—走了进来并在弗洛朗斯-加朗斯的桌子前停下。他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的套头衫,我几乎有些吃惊他怎么没配手枪和马刺。他还留着齐肩的黑发,漂亮的黑色络腮胡。他看了看四周的人,包括我,我清楚地听到了他们说了什么。

她叫道:“马塞尔!”

他回答说:“为什么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我肯定是记错了一个数字。”

“你在等人吗?”

“不,没有。”

然而我却在那里,她刚刚就是在等我,但是幸运的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且我也不可能去告诉他们。

尤其是当马塞尔说道:“ 我们走吧?”

“好的。”

她起身,他们离开了。

乡下

一切都变得令人难以忍受。

他窗外的小空地曾经很迷人,现在却充斥着无休止的引擎和马达声,令人生厌。

甚至在夜晚,不关窗就难以入睡。

不,这真的让人不能再忍受。

孩子们一出门就可能会被轧到。简直没有一刻是安全的。

几乎是奇迹般地,他在乡下找到了这栋偏远的被弃置的农场小屋,价格仅仅是一片面包的钱。当然他 要做些简单的装修,修整屋顶,油漆,布置一个浴室。但即使加上这些钱,也不算什么。

至少,他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

他从邻居那儿买了些牛奶、鸡蛋和蔬菜,这些 城里商店一半的钱,还有一些未加工过的天然食品。

唯一麻烦的是上班的路程—二十公里—每天四趟。 嗯,二十公里!十五分钟的事儿。(遇到堵车、交通事故、抛锚、交警检查、大雾、冰雹,或者暴雪这样的情况就另当别论。)

学校也有些远,但是每天走三十分钟对孩子的健康有益。(下雨下雪,或者极热和极寒另当别论。)

抛开这些不谈,那里的确就是天堂。

当他到城里的时候,总笑得很开心。他把车停在小小的空位上,有时候正好就在他旧居的窗下。他闻了闻排气管的废气,然后很满意地想着自己已经让家我们免于这一切的侵扰。

后来,有了一个修路计划。

在查看了贴在市政府门口的规划后,他确认会有一条六车道的马路横穿他家,或者离得不远。他感到不安,但是没过一会儿就有了主意:如果路从他家或者他家的院子里穿过的话,那他应该可以得到一笔补偿款。有了补偿款,他就可以在乡下别处再买个房子。

为了弄明白是否如此,他去见了负责人。

负责人很礼貌地接待了他。礼貌地倾听完他的诉求后,向他解释说,可能之前他在看这个规划的时候不够仔细,马路至少会离他乡下的房子一百五十米。所以他无法领到一笔补偿款。

马路建了起来,这项伟大的工程正好距离他的房子一百五十米。

除了一些连续不断的嗡嗡声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噪声了,而且这种声音很快就可以适应。他还自我安慰,有了这条马路,上班方便多了。

但是出于谨慎,他不再向邻居买牛奶喝,因为奶牛就在马路边的草场上吃草。大家都知道,那儿的草已经被铅污染了。

六个月后,我们在距他家五十米处建了一座储气池。

两年后,一家垃圾焚烧厂建在距他家八十米外的空地上。许多满载着垃圾的大卡车,从早到晚,来来往往,工厂的烟囱也从没灭过。

相反的是,原来那片城市的小空地,现在已经禁止车辆驶入和停放了。我们在那儿建起了一座街心花园,有花圃、树丛、供休息的长椅和孩子们玩耍的场所。

他从小就爱在路上散步。

在这个无望的小城的道路上。

他住在小城中心一间狭小的房子里。底层是他父母的铺子,多少有些破旧,卖的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楼上狭窄的窗户朝向城市的中心广场,晚上九点后那里就人烟稀少了。

下课后,他不是立即回家,而是会去散散步。

他会长久地盯着一些建筑物的侧面发呆,在长椅或小矮墙上坐坐。

因为成绩好,所以他的父母从不担心他。他总会在晚饭前回家,饭后还会弹一会儿他房里已经走音的钢琴。这琴他的父母一直没能卖出去,因为在这个小城里,很少有人买得起一架钢琴,即使有,他们也想要一架新的。

而他每晚都会去弹一弹这架旧琴。

其余的时间,他都在路上散步,城市很小,但他每天都会发现一条他从没有走过的路,或者从未仔细观察过的路。

一开始,他只在离家很近的老城区转悠。古老的房子、城堡、教堂和弯曲的街道让他感到很满足。

快十二岁的时候,他开始尝试走得远一些。

他驻足在一条仿佛只会出现在乡村里的路上,被那些深陷在地里的房子和几乎与地面平齐的窗户所震惊。

这条街的气氛深深吸引着他。

任何一条微不足道的路都可以吸引他几个月的注意力。他在秋天重返,想看看它下雪时候的样子,猜猜路边房子的室内是怎么布置的。透过没有拉上的窗帘和没有关紧的百叶窗,他成了一个偷窥者,一个偷窥房子的人。他对房子里面住的人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房子和路。

那些路!

他希望看看它们早上沐浴在阳光里的样子,傍晚隐蔽在暗处的样子,下雨时的样子,还有在雾中和明亮的月光下的样子。

有时候,他会感到很难过。因为他的一生不足以看尽城里所有道路的模样,所以他总是走到筋疲力尽,而且永远不想停下。

然而有一天,他必须要离开这座城市去首都学习音乐。他用那架旧钢琴换了一把小提琴。老师们都说他很有天赋。

他在首都学习了三年。

三年的噩梦。

每晚都会做,一样的噩梦。

他梦见道路、房子、屋门、墙壁、铺路石,有一种钻心的疼痛使他在夜晚汗流浃背地惊醒。他为小提琴调音,又害怕打扰邻居,一直等待着登台的那一天。

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演奏的那一天,他闭上了眼睛。琴声中飘扬着他故乡美丽的道路,他在漂亮的房子前驻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驻足,那道路有着令人难忘的美。

他想起被抛弃和背叛的街道,孤独感愈发强烈。

浓浓的思乡情,对道路深深的依恋,强烈的犯罪感,喷薄而出的激情,一种固执的、质朴的对这座城市土地的眷恋,一种感观的、身体的,甚至有些下流的爱,充斥着音乐厅。

身体无法安放在别处,脚步无法移动至别处,眼睛不愿看向别处。灵魂紧紧地贴着这座唯一的小城的墙,眼睛紧紧地盯着这座唯一的小城的屋檐。

他知道,他永远无法抛弃这段疯狂的感情。与本性作对,永远不可能!

“停下!”老师叫道。

他睁开了眼睛,噙着泪水。他放下了琴弓,不知道大厅里发生了什么,这对他也并不重要。

“你们在笑什么?”老师问道。

“很抱歉,老师。”一个很有天赋的学生说,“这旋律非常‘动人’。”

别的学生也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老师把他带到另外一间教室。

“拉吧!”老师说。

“我做不到。他们为什么要笑?”

“因为不安,他们无法承受你的音乐……你的悲伤。你恋爱了吗?”

“我不明白。”

“在艺术中掺入大量的情感已经不被赏识了。现在我们更加偏爱纯技术的音乐。浪漫主义,我也不知道,已经过时了吧,让人觉得可笑,就连爱情也是。不过在你们这个年纪,爱情很重要,这很正常,很显然你爱上了一个女人。”

他惊讶地笑了起来。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老师说道,“你已经是一个音乐家了,完全可以毕业了。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你可以回家了,开始你自己的道路,但是 你要休息。”

他回家了,为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他的小提琴也休息了,他只会偶尔弹一弹已经走音的钢琴。他靠教音乐赚取生活费。这生活很适合他,从一个学生到另一个学生,一个房子到另一个房子,一条路到另一条路。

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父亲先走的,后来是母亲。他不太清楚具体时间。

他在路上走着。

有时会带着一份报纸坐在长椅上,但是他从不读报。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感兴趣,城里发生了什么他也没兴趣。

他只是坐在那儿,这就很幸福。

他的幸福很简单:在路上散步,在路上走,累了就坐下来。

即使在梦里,他也在路上走着,十分幸福,因为在梦中他可以走遍所有的街道而不觉得累,有着源源不断的体力。

一天晚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看一遍这房子、这路。他悲伤地想,他死后肯定会回来这儿,再一遍一遍地走在这些路上。

令他困扰的是,那时候孩子们肯定会害怕他,他一点儿都不想吓到城里的孩子们。

他死了,和他预想的一样,他又回来了,永远地徘徊在这些路上,这些他还没爱够的路上。

孩子的问题,他多虑了,因为在他们眼中,他和其他老人没有区别,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大滚轮

有一个人我还没想过要杀他。

那就是你。

你可以在街上闲晃、喝酒、游荡,无论怎样的情况我都不会杀你。

不要害怕,城市本身没有危险,这里唯一的危险就是我。

我在街上走着,走着,然后杀人。

但是你,你不用害怕。

如果我跟在你身后,那是因为我喜欢你走路的节奏。你摇摇晃晃地走路,很美。似乎你有些跛脚,也有些驼背,但是并不是这样,你有时也会直起腰板,平稳地走路。而我,我喜欢你在深夜时的样子,那时你很虚弱,有些踉跄、驼背。

我跟在你身后,你的身体在颤抖。因为寒冷或者害怕,但天气是很炎热的。

在我们城里,从未,几乎从未,可能从未有过这么热的时候。

那你在害怕什么呢?

怕我吗?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喜欢你。

别人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的。

不要害怕,我在这儿,我会保护你的。

我其实也痛苦。

我的泪水—大颗的雨滴—在脸上流淌。夜晚遮盖了我,月光照耀了我,云彩隐蔽了我,风儿撕裂了我。我对你怀有一种温情,这种稀少的感觉,时而会出现。

为什么是对你,我也不知道。

我想长久地跟着你,走向很远的地方,寸步不离。

我想看你遭受更大的痛苦。

我想你再也无法忍受更多。

我想你过来求我拥抱你。

我想你也想着我,需要我,爱我,呼唤我。

所以,我将你拥入怀中,紧紧地靠着我的胸口,你是我的孩子,我的情人,我的爱。

我将你带走。

曾经,你害怕出生。 你恐惧死亡。

你害怕一切。

不必害怕。

这里只有一个旋转着的大滚轮,它叫“永恒”。

是我在不停地将它旋转。

你不必害怕我。

也不必害怕这大滚轮。

唯一让人害怕,让人不安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生活,而你已经很了解它了。

入室盗窃犯

请关好你们的门。我会戴着黑手套悄悄地进来。

我不是个粗鲁的人,也不贪财或愚笨。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可以在我的太阳穴和手腕上欣赏到精致的静脉纹路。

我只会在深夜进入你们的房间,在最后一位客人走掉,丑陋的吊灯熄灭,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

请关好你们的门。我会戴着黑手套悄悄地进来。

我只停留片刻,但不会间断。我每晚都会来,去每个房子里,没有例外。

我不是个粗鲁的人,也不贪财或愚笨。

早上起床,数数你们的钱和珠宝,一样都不会缺。

只是少了你们生命中的一天。

母亲

父亲去世后没几个月,她十八岁的儿子就早早离开了家。

她继续在两室一厅的公寓里生活着,与邻居关系融洽,靠缝缝补补、熨烫衣服为生。

一天,他的儿子回来了,并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女孩子,非常漂亮。

她向他们张开了双臂。

她已经有四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了。

晚饭过后,她的儿子说:“妈妈,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两个想留在这儿。”

她的心激动地怦怦直跳。她给他们准备了最大最好的房间,但是他们却在十点的时候离开了。

“他们肯定是去电影院了。”她自言自语道,在厨房后的小房间里幸福地睡去了。

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儿子又重新和她生活在一起了。

每天上午,她早早地起床去做些零工,新的生活也没让她放弃那些琐碎的活计。

中午的时候,她总是为他们准备好美味的午餐。她的儿子总是会带一些东西回家,鲜花、甜点、红酒,有时候是香槟。

走廊里来来去去的陌生人并没有打扰到她的生活。

“进来,进来吧。”她说,“年轻人在房间里呢。”

有时,当她儿子不在,她和女孩一起吃饭的时候,总会看到一双悲伤肿胀的眼睛。于是她也低下自己的双眼,一边往嘴里塞软面包,一边嘟囔:“他是个好男孩,善良的男孩。”

女孩很有教养,她将纸巾叠好,走出了厨房。

请柬

周五晚上,丈夫从办公室回来,心情愉悦。

“亲爱的,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们邀请朋友们来一起庆祝一下。你的礼物,我月底给你,现在我手头有些紧张。你喜欢什么?一只漂亮的手表?”

“我已经有一只手表了,亲爱的。我很喜欢它。”

“那一条连衣裙如何?或那种高级定制的简单女士套装呢?”

“那种高级定制!我只想要一条裤子和一双凉鞋,就这么多。”

“好的,没问题。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你喜欢的,但是要等到月底。明天,我们会和一群好朋友一起庆祝生日。”

“你知道的,”他妻子说道,“和一群朋友一起过,对我来说或许太累了,我更喜欢去一家不错的饭店吃顿安静的晚餐。”

“饭店可够宰人的,而且味道也不一定好。我更喜欢和大家一起在家吃一顿。我会打理好一切的,购物、准备好每道菜、邀请朋友。而你,你 去理发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切都会按时准备好的,到时候你只要坐在餐桌前就行了,为了这次生日,我很乐意来做服务生。”

丈夫开始筹备起生日会,他热衷于此。星期六下午,他请假去购物,将近五点才回来,满载东西,神采奕奕。

“肯定会非常棒的,”他对妻子说,“你要是能帮忙摆下餐具就好了,这样可以节省点时间。”

她穿着一条二十多年前买的黑色小礼服,认真地打扮过。她摆着餐具,把桌子装饰得很漂亮。

她丈夫突然说道:“你应该放上高脚杯,我来换好了。在此期间,你去炉子那儿把火生起来吧,一会儿我去烤小肉排,肯定好吃极了!过会儿你再来给土豆削皮,调好沙拉酱。嗯……生菜里总有些小虫子,真让我倒胃口!你可以把它们洗洗吗?对你来说已经习惯这些了吧。”

过了一会儿,在炉子前,他说:“木炭是够的。你能不能给我拿点杜松子酒过来,还有……对了,我们有喝酒时配的柠檬吗?哦不,我记得我可没买,我以为我们还有。不管怎么说,你应该想着开胃酒的事,可不能什么都是我做啊。我记得马尔克杂货店还是开着的。顺便去买点杏仁和榛子吧,还有橄榄!”

一刻钟以后。

“我就知道那儿会开着。你还没煎好土豆吗?我要去看看肉怎么样了。哦!我差点忘了件事儿……我还买了作为前菜的虾。快去用鲜奶油和番茄酱做个调味汁。没有番茄酱了?这屋子里怎么什么都没了!快向谁家借点去。”

妻子去楼上的邻居家问了问。邻居很乐意借给她番茄酱,但 他还坚持让她听自己讲述这一天中的不幸,甚至是他整个生活中的那些不幸。

楼下的门铃响了,朋友们到了,妻子要回去了。

丈夫叫道:“那么开胃酒呢,马德琳?”

小肉排终于烤好了,虽然有点焦,但是气氛很好,我们开怀大笑,喝了很多酒。我们总是提起马德琳的年龄,毕竟今天是她的生日。朋友们还夸赞了丈夫,提前准备好了这一切。

“十全十美的丈夫。”

“结婚十五年之后你丈夫依然这样真是有幸啊。”

“老兄,你也要这么做啊!”

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安静了。

朋友们走了,丈夫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这可怜的家伙疲惫不堪。

马德琳倒空了烟灰缸,把空瓶子、脏杯子、打碎了的玻璃杯碎片理了理,最后抹了下桌子。

洗碗前,她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看了好久。

复仇

他向左转了转身,又向右转了转,什么也看不见。

他很害怕,甚至哭了出来。但他也不确定,因为雨水正打在他的脸上。

高处,是灰色的天空。低处,是污泥,紧贴着他。

他说:“你为什么消失了?你玻璃般透明的双手如同山间流淌的溪水。你的眼中写着寂静。你的脸上写着憎恶。”

第二天,他说:“你尖声笑着,虽然你的脸是黑色的,但我更喜欢白色的山峰,那些在充满绝望的无轨火车上倚窗而行的旅行者们所寻找的山峰。时间一到,没有目的地的旅行者就随警铃上吊而亡。他们和我的父亲一起在那里左右摇摆。车轮间,我们永远不会出生的孩子哭泣着、叫喊着,无数星辰为他们指明了道路。”

第三天,他说:“那些挨打的人将仇恨隐藏,他们开始变得恶毒。夜晚来临,他们穿过河流,在堤坝后等待复仇的机会。”

无辜的人也惨遭毒手。

最后一天,他说:“不要问我,(他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不要问我是谁先开始的,是谁结束的。我所知道的,仅仅是有了第一击。”

“我将为你复仇。”

他躺在一个女人的身旁,抚摸着她湿湿的头发,或者那可能仅仅只是草皮而已。

于是,一百个男人出现在枪林弹雨过后的战场上,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不再哭泣,为我们的死亡复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停止杀戮和哭泣?我们是幸存者,是胆小鬼,没有能力再去战斗和杀戮。我们祈求遗忘,我们想要生存。”

污泥中的男人挪动了身躯,举起武器,将他们一个不剩地打倒。

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小而寂静,房子低矮,街道狭窄,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美。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只知道如果不说的话,围绕在城市四周的阴冷高山的阴影,就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那里,黄昏的天空有时会染上一层特别的颜色,我们走出房门,试着给这种颜色命名。但是这种颜色是以一种神奇的方式混合而成,没有一种名字适合它。

我经常说起这些,还有房子,我们的房子。 我总会忘了院子里的树。

初夏的时候,在一棵苹果树上,我们找到了一些和蜂蜜一样香甜的还没有成熟的果实。当它们成熟的时候该会是什么味道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因为我们总会提前吃掉它们。

这使我缺少了一份回忆,但当我们只是孩子的时候又怎会预料到是这样呢?

天暗了。在那儿,夜晚是静止的,甚至连窗户前的窗帘都没有轻微的摇动,街道出奇的安静,我们感到害怕,因为总是有一个凶恶的黑影躲在山后,向城里走去,敲响紧闭的房门。

在太阳升起前,我必须要说出一切。

我要说出那条河,那口有着灰暗轮轴的水井,那令人快乐而安心的夏天,清晨五点照耀在我们脸上的阳光,还有教堂的花园。

在这个花园里,秋天每年在红叶纷纷从树上落下的时候与我们不期而遇,那时的我们总感到自己身处美好时光中。

令人惊讶的是,红叶不停地下落,下落,在地上渐渐堆积起厚厚的一层。我们在上面光脚走着,天依然很热,我们欢笑着,开始害怕起来。

商品

B先生从来都回来得不早,恰好赶在一家人吃晚饭前。其实是他要求全家人等他吃饭,因为B先生很爱他的家庭,尤其是他的孩子们。吃饭很晚的时候,孩子们总会犯困,吃得也很少,爱闹脾气又爱哭。

当B先生觉得累的时候,他总叫妻子早点哄孩子们上床睡觉,然后自己打开电视,伴着轻轻的鼾声在摇椅中睡去。相反,当精神还不错的时候,他喜欢和孩子们一起玩儿一局扑克或者多米诺牌之类增进交流的游戏。

他的妻子通常会谢绝丈夫慷慨的邀请,在客厅的一角读读书。

B先生一直宽待妻子,因此并不抱怨她缺席这种维系家庭生活又富有教育意义的游戏。她没有家庭的观念,也没有教育孩子的意识,但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因为这个理由,B先生从不责怪妻子,但内心也不是没有些许的苦涩。

现在B先生回来得越来越晚。因为商品卖得不紧俏了,而B先生是销售主管。没有当过销售主管的人是绝对无法知道一个销售主管肩上的责任有多大。必须卖出这些商品,不惜任何代价。

B先生是认真负责的员工,他总是尽最大努力将商品卖出去。每日的劳碌占据了很多他原本可以陪伴家人的时间。

他很久没在晚饭前回家了。孩子们已经上床了,妻子在客厅的一角读着书,并没有抬头看他。B先生吃了点剩饭剩菜—他自己加热的—然后爬上了二楼他的卧室,疲惫不堪。

尽管B先生做出了非凡的努力,但商品的销量越来越差。

一天晚上,他胸闷透不过气,想找妻子说说话。但是她的房间空空如也,衣柜里没有东西,抽屉里也是。他吃惊地走到孩子们的房间里,也同样没有一个人。

应该是学校放假了,他想,我肯定是忘记了这事,我不能什么都想得到。

第二天,在办公室,他得到了一张假条。

一张无期限的假条。他的业绩太差,另一位销售主管取代了他的位置。

B先生回到家,等待着假期结束。他看着窗外飘过的朵朵白云。房间被灰尘侵占,水槽里堆满了脏污的碗碟。B先生等待着,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学校的假期那么长。

我想

我几乎绝望了。以前,我总是时刻奔波,不停寻找着,总是满怀期待。期待着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生活不该只是这样,不该这样一片空白,生活中总应该发生些什么,我一直等待事情发生,甚至努力寻找着它们。

现在我觉得没什么可期待的了,所以我待在房间里,坐在一张椅子上,什么也不做。

我知道在外面会有一种生活,但是这种生活,对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有点事儿发生,但是我没有兴趣知道。

我在这儿,坐在我家里的一张椅子上。有时候会做点梦,但也不能这么说,我能梦到些什么呢?我只是坐在这儿而已。我不能说感觉很好,因为我不是想要休息才待在这儿的,不是为了舒服。

我觉得我只能待在这儿,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我也知道过会儿一定要起身。

我待在这儿也会感到不适,什么都不做,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小时还是几天了。但是我找不到理由起身去做些别的事情。我就是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显然,我可以收拾屋子,打扫打扫卫生,做做这些事情,没错。

屋子很乱,也很脏。我起码应该起身去把窗户打开,这儿充满着烟味和腐烂的霉味。

但这些并不让我很反感。确实有些碍事,但这并不足以让我起身。我对这些垃圾已经习以为常。我闻不到它们,只想着偶然有一天会有人进来……

那个人并不存在。

没有人会来。

不管怎样还是得做点事情。我开始阅读桌上的报纸,那是……那是一段时间以前我买来后放在桌上的。

我懒得去拿报纸,所以我没有动它,从远处读着,但什么内容都没进我的脑子和眼睛里,只能看到一些苍蝇般的小黑字,于是我放弃了阅读。

尽管我知道在报纸的另一版上,有一个并不那么年轻的男青年,躺在圆形浴缸里,正和我一样读着相同的报纸,看着公告栏和波动的股市走向,很放松,手里握着杯上好的威士忌。他看上去英俊、精神、聪明、熟知一切。

想到这个画面,我忍不住起身开始呕吐,吐向那愚蠢地装在厨房墙上的非嵌入式水槽。呕吐物堵住了不幸的水槽。

我很吃惊,这堆秽物简直比我一天前所吃下的所有东西还要多一倍。看着这些恶心的东西,我又想吐,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走了出来。

我要去街上走走,和别人一样散散步,把一切都忘了。但是街上什么都没有,只有行人和商店,没有别的了。

想到肮脏的水池我就不想回家,也不想继续走路,于是我停在了人行道上,背对着一间大商场,看着进进出出的我们。我想那些出来的人应该留在里面,而那些进去的人应该留在外面,这样可以减少很多移动和疲劳。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他们肯定不会采纳。所以,我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动。这儿不冷,我在出口处享用着从商场里送出的暖气,我感觉很好,就和刚刚在我房间里一样好。

我的父亲

你们从未见过他。

他已经死了。

这就是我去年十二月初的时候,从不知名的家乡离开的原因。

坐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火车后我到了首都,在哥哥家歇息了一晚,又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火车。三十六个小时的旅途才让我来到这个工业化的大城市,我的父亲将被囚禁在这儿,一个白色的瓷罐里,嵌在墙上的一个小洞中。

三十六个小时的火车,充满等候、停站,在寂寥和寒冷的火车站里,四周的旅人,他们的父亲还没过世或者已经过世很久,不再牵挂。我想念我的父亲,但我并不相信。

我曾经这样旅行过几次,当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总在旅行的终点,这座工业化城市的郊区等我,可他不曾在这儿生活过、爱过,也从未和我一起手拉手在这儿散过步。

他的葬礼上,大雨将下未下。参加的人还算多,花圈,颂歌,身着黑衣的我们。这是一次俗世葬礼,并没有神父。

我将一束康乃馨放在了白瓷罐旁,那小小的罐子,我不敢相信父亲就在里面。在我还是他女儿,他孩子时,他是那么高大。

瓷罐,不是我的父亲。

在它被放入墙洞的时候,我还是哭了。唱机放着国歌,唱着我们祈求上帝赐福于这个在过去甚至于未来都忍受着巨大痛苦的国家和它的人民。

因为两块石板一直无法密合,因此合唱的时间不得不延长。看来我父亲并不想被放到水泥墙洞里。

我之后才知道我的父亲更希望在他的家乡入土为安,而不是被封入墙洞。但是我们说服了他—一个因胃癌而垂死挣扎的人,正在被缓缓地蚕食,只有在吗啡的作用下才不知疼痛—我的母亲和哥哥说服了他,葬在这个可怕的工业化城市的墓地里。这个他从来都没爱过,也从未和我一起手拉手散过步的地方。

之后我向很多人致谢,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但是他们却认识我。妇女们拥抱了我。

一切都结束了。我回到家时已经冻僵了,准确来说是回到母亲家里,招待客人。我和别人一样吃着饭,喝着酒。我感到很疲惫,因为旅程,因为仪式,因为来宾,因为一切。

我来到我父亲的小房间,他习惯在这儿读书,学习外语和写日记。

我的父亲不在这儿,也不在院子里。我觉得他是去买东西了,因为家里来了很多人。他经常去购物,他喜欢这样。

我等着他回来,希望再见到他,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家了,这也意味着我马上又会回到这里。我喝了很多的酒,而他一直都没回来。

“那你会去哪儿了呢,爸爸?”我最后自言自语道,大家都盯着我看。

哥哥把我领回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我就回去了。一天一夜,十二小时的火车。

在旅途中,我定了一个计划。

不久后我会回来,拆下墙板,偷走瓷罐,葬入他家乡河边的黑土中。

可我不了解他的家乡,从来都没去过。那么偷走瓷罐后,我可以把它葬在哪儿呢?

没有一个地方,我的父亲和我一起手拉手散过步。

半夜1点岳母打电话把我吓了一跳

当时我仔细看了一下,岳母给我打过来的电话是我的另外一个几乎不用的备用电话号码,岳母以前给我打的都是我的常用电话。

因此我初步断定,岳母可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这个电话误拨了。

但是这个备用的电话号码我也没有告诉岳母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让我胡思乱想了好长一段时间,让我胡思乱想了好长时间。

是不是诈骗电话?

或者是通讯公司出了问题?

或者是我以前把这个电话输入了岳母的手机里?

或者是岳母的身体出了毛病?

或者是其他原因?

可是如果岳母的身体出了毛病,应该是岳父给我打电话才对,我给岳母打电话, 她又不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反正各种念头就在我的脑海里不停翻滚,这个觉根本就没法再睡了。

然后我就把吸顶灯打开以后,寻找睡觉前没有打死的蚊子,结果那4个蚊子都遭了殃,通通被我干掉了。

这样一来就更不用睡觉了,百无聊赖把手机拿出来以后再刷一段时间。

迷迷糊糊就到了早晨5点多。

我还是不放心岳母是否病了,于是就把电话打了过去,问她到底有什么急事半夜给我打电话?

岳母说:

“你们家的狗狗成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说:

“成成最近这段时间就是有点癫痫发作,不过吃了药以后它就安稳多了,但是又增加了一个毛病,就是站不起来了。

我们问了一下宠物医院,医生说成成今年已经13岁了是一条老狗了,应该是身体出各种毛病的时候。

以前成成还年轻,那些毛病基本上表现不出来,现在年龄大了身体各项机能开始退化,以前的那些毛病包括癫痫就逐渐地显现出来了。

不过我看着成成的精神还是比较好的。”

岳母说:

“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把成成送到我家来吧,我们在1楼院子里给他搭了一个狗窝。

我说:

“这件事情我跟你女儿钱红商量一下,再给你回电话吧,我自己也没法决定。”

今天妻子起来得很早,五点多就起床了,我就把这个事情和妻子说了一下。

妻子说: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咱娘肯定是为了咱们家狗狗成成的事情给你打的这个电话。

我的电话晚上都是关机的,因为我睡眠不好,怕被打进来的电话所惊扰,平常的时候我记得你也是关掉电话睡觉了,怎么这一次忘了关手机了?”

我问:

“昨天父亲节,你看到你跟咱娘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难道提到了成成的事情吗?”

妻子说:

“昨天老娘就跟我叨叨,说要把成成接到她的1楼院子里去住。

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多,就一口回绝了她。

咱娘这个人也真是的,她有什么事就直接明说罢了,非要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可能是老人没有别的事情,晚上关于狗狗的事情,就把老娘操心得睡不着觉。

不过老娘打过这个电话来却提醒了我们,我们赶紧查一下,这个狗狗去世之前有什么讲究没有?”

于是妻子就查了网上有关资料,一会儿和我说:

“看样子老娘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很多的网友都说,这个狗狗是不能死在家里的。

如果养了很多年的狗狗,它和主人的感情很深,狗狗一般都是在外面的时候找一个没有人能够看见的地方死去的。

狗狗怕主人看到自己死在家里很伤心,于是就不愿意接着死掉,而是硬撑着,但是这样对狗狗是非常不公平的。

因为狗狗现在真的是受的折磨太大了,整天趴在那里疼得哼哼,这也不是一个办法,狗狗实在是太痛苦了。

也许我们把狗狗送到老娘家1楼院子里,因为院子里接地气,而狗狗这个东西是喜欢在院子里呆的动物,没准成成自己就能好了,起码能够站起来。

这样吧,趁着我们还没有上班,赶紧把成成和它的一些东西,一同送到老娘家,把它安置在1楼的小院里,也是非常的不错的结果。

另外有的网友还说,狗狗死去的时候阴气太重,对于死在房屋里的狗狗,它能够使主人的健康造成损失,对主人不利。

但是狗狗如果死在院子里的话,就没有事,反而会帮助主人看院子。”

我说:

“竟然有这个说法,怪不得咱娘让成成到她的院子里。

既然咱娘他们不忌讳成成死在他们院子里,我们就把成成送到他们家的院子里安置好。

也许院子真的接地气,成成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于是我和妻子就赶紧把狗狗收拾了一下,然后就用汽车把它拉到了岳母那里去。

在我往汽车搬动成成的时候,我是用一个狗粮的袋子裹着狗狗把它提着到了汽车上。

中途的时候成成竟然在途中大便了,拉在单元门内外。

这让我手忙脚乱,赶紧拿塑料袋和卫生纸打扫干净,免得邻居们厌恶。

其实成成现在也非常的可怜,它已经三天没有大便了,也是让我们愁得够呛。

虽然是用塑料袋和卫生纸打扫着狗狗的便便,也是让我们放了心。

否则的话狗狗成成这样三天不大便,也不是一个办法,让我们非常担心的。

开车走到去岳母家的路上的时候,妻子和我说:

“也就是自己的父母能够想着孩子的事情,其他的人肯定对成成的死活连管都不管。”

等到了岳母家里去,我们给岳父岳母买了一些早餐,然后我们就把狗狗搬到了他们给狗狗准备好的那个狗窝里。

这个狗窝是用木头搭制的,好像是一个凉棚,下面还垫了一些瑜伽垫子,防止狗狗在地下受凉。

妻子还给成成头部垫了一个暗红色的沙发垫,怕它趴在地上不舒服。

不过这个时候,成成明显地看着精神头已经不太好了。

我们给成成饼干吃,它也不闻,而是趴在那里直接又开始抽风了。

于是我就把治癫痫的药掺在馒头里给它吃,可是成成现在连饼干也不吃,馒头根本就吃不下去。

快上班的时候,我拿出手机来,又返回到岳母家中,把成成趴在狗窝里的一些图片拍了下来。

如果成成真的不行了,那么这些图片就当做永久记忆,连同文章一同保留在网上,我可以在想成成的时候来回看到这些东西。

开车走到上班的路上,突然觉得有点伤感,甚至有点落泪了。

成成从今年开始,先是它的听力出现的问题,我们叫它的时候一个耳朵根本就听不见。

然后就出现了小便和大便失禁的问题,最后又开始出现了抽风癫痫。

我们给成成买了治疗癫痫药以后,把成成的癫痫给控制住了,没想到成成却站不起来了。

现在成成这个样,也让我们感到非常的伤心,以前那个能够围着我们,到处乱蹦乱跳的狗狗成成,居然现在瘫痪到了地上。

主要是成成现在晚上的时候,一直在哼哼不停,可能是哪个地方不太好受,使它不舒服,因此也是让我们非常地担心。

现在丞丞在家里又拉又尿自己整天滚在自己的尿当中,你也是让人看了,非常的心寒。

以前成成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狗狗,现在这个情况也使它自己感到非常痛苦。

既然岳母想着把成成安置到她家1楼小院儿的狗窝里,也是成成现在比较好的一个归宿,起码不用在自己的窝里拉尿了。

这个院子可以用水接着就把狗狗的尿液和大便冲掉,当做肥料好了。

也许真的像我们预测的那样,因为这个院子是非常接地气的,狗狗在这里躺上一段时间,也许能够吸收到大地的精华,突然就自己好了起来。

其实狗狗和人一样,都要经历过一个生老病死的过程。

但是这个老去的过程确实是一个让人非常伤心的过程,这不像当初小狗长大的那个过程,而是逆反的。

如同一个小孩长大成人,后来逐渐衰老,最后躺在床上起不来生不如死的那种情况,也是让人非常难受。

生老病死虽然是一个自然规律,但是轮到自己到狗狗身上,就另当别论了。

期望狗狗成成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活得长久一些。

起码不要在 成成就离我们远去,否则就太伤心了。

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了,觉得心都撕裂了……

各位老铁们,你们经历过自己养的13年的狗狗一直活蹦乱跳,有一天真的起不来以后所经历过的那种痛苦吗?你们养的狗狗得病或意外死了以后,你们还能再养狗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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