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可以吃枣儿吗 秃尾河边的红枣儿

青山郭外斜 绿树村边合

村子里树很多，但枣树与人最亲近。人居住的窑洞、牲畜圈等也掩映在枣树林中，我们进出时常常与枣树勾肩搭背，做针线活的女人坐在炕上推窗就可以摘到枣儿，枣树就是农民朝夕相处的家人。

我家门前有一棵老枣树，树龄不详，主杆约一人高，斜长着，与地面形成夹角；枣树的主杆弯曲着向上生长，好像在躲避突然袭击，一会左一会儿右，中间形成诸多“之”字形。主杆的中间形成树洞，我常常藏进里面偷吃东西或睡觉，有时候听风吹树枝摇。树高有七、八米，枝叶茂密；我躺在树杈上就好像躺在吊床上，非常惬意。老枣树是我儿童时的乐园。

中秋节的鲜枣

陕北人将收获枣树的果实叫“打枣儿”，仪式感特别强。全村男女老少，停了农活，并通知在外工作的人回来。打枣儿这几天，我们心里洋溢出的喜悦，远远高于割谷子、挽黑豆；而且非常愿意把快乐分享给路人，只要有人路过打枣儿现场，就立刻邀请参与捡枣儿，吃好还送。

枣树的果实叫“枣儿”，必须读儿化韵，比京腔都牛！陕北的儿化韵非常的有特点，带有儿化韵的都比较轻巧可爱，例如：花儿、叶儿、碗儿、碟儿……再例如：棍、棒等就是粗壮结实的，而棍儿、棒儿则是细小轻巧的……

陕北三大宝，小米、绿豆、大红枣儿，是“贡品”。如今陕北小杂粮更是畅销海内外，享誉海内外。

我对家乡的枣儿有着别样的情怀，它喂养了我的少年，还有一个原因，吃了别的果子，肚子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唯有吃了枣儿平安无事。

每年打枣儿的时候，母亲会挑选圆实的，放进缸里，洒上少许白酒，密封好，不到一个月，枣儿就醉透了。开封的刹那，扑鼻的香，弥漫窑洞、飞出窗棂儿。醉枣儿是珍馐美味，是待贵客用的；过年时母亲给孩子们分发三、五颗，平时不敢奢望。

然后是“晒枣儿”。秋天时天高云淡阳光直射大地，农民的院子里、牲口棚的顶上到处是鲜红的枣儿，蓝天白云下，一团团、一片片，十分红火；红公鸡站在墙头上昂首挺胸长鸣一声，母鸡带着小鸡儿在觅食，羊羔羔们撒欢嘻闹，老太太手持木棍儿坐在门前的木凳子上，身边卧着黄狗、站着孙儿，她统领着房前屋后的一切。我放学归来，抓一把枣儿，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狼吞虎咽一般；“晒枣儿”的季节是最好的季节，因为土地赐给了我们很多的吃食，随手可得，肚子不用挨饿了。

那年月，钱特别稀缺，拾元的大票一家人没有一张。干枣儿不能吃，要卖了换钱，大部分的枣儿要卖掉，只留下很少的部分用于消费。说是消费，其实是有重要的用途：醉一小坛儿招待客人；干枣儿留一点儿到过春节，正月初一蒸枣糕、包糕角用；最难忘的是母亲亲手用针线穿起的枣儿串儿，亲手挂在我的脖子上，当我穿着棉袄儿挂着枣儿串儿与村里的小伙伴儿一起玩儿的时候，我最幸福最骄傲。

年年节节高早高

枣树的木材质地密实坚硬、颜色漂亮。但是直溜儿的部分较少，基本见不到用枣木做的家具。枣树枝杈多，适合做弹弓杈，还能做土炕的炕棱，光滑漂亮。

农村的孩子与狗、猫、羊、驴、牛有感情，但也闹矛盾； 老枣树仿佛是老奶奶老爷爷，好吃的总是留给顽皮的孙子，对孙子只有疼爱没有抱怨。寒冬里北风呼呼地刮，老枣树在风中嘶嘶地响，枝头上挂着几颗红枣儿，好比爷爷奶奶给孙子藏的好吃的。

冬天里的一把火

在寒冷的冬日，我无数次虐枣树，一定要把结在树高枝儿上的枣儿吃到嘴里。弄这个事儿特别有趣，一会儿窜上了树，像猴子一样挂在树杈上，一会儿跳下树挥舞着长棍儿，一会儿用石块儿扔……上蹿下跳与寒冷饥饿作斗争，没有觉出痛苦反而很享受。

如今农民到处飘，顾不得家乡了！家乡的井枯了，屋舍倒塌了，院落荒废了，漫山遍野的枣儿成熟了，也没有人去打了。家乡的枣儿被冷落了，熟透了的枣儿自己掉在地上，漫山遍野，红噌噌的一层，无声无息烂在地里……

我家门前的老枣树被砍了，为修建移民点奉献了生命。移民点的房子整齐划一、光鲜堂皇。村民们靡费了很多钱财和时间，仿效城市扎势，里头住的却是留守儿童、空巢老人、残障光棍，唯有太阳升起的时候才有点儿活气。

村长也是“住城”干部，不驻村。回村的时间，一般是有乡里、县里的干部陪同，三五成群，在大路旁小车边指手画脚一通然后一哄而去，带走一股尘土；有时还带着推土机在本来平坦的耕地上疯狂爬行，肥土被埋葬露出刺眼的生土碴子，推土机冒着黑烟轰鸣着，吼声刺耳；兔子们受到了惊吓飞滚下了山坡，土圪崂里乌鸦腾空而飞，黑压压的一片，在地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老我们木讷地站着在落日的余晖里拖着瘦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