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真的很好，出了布尔津县城，往东北方向走，树林少了，却依旧是满眼的绿色，一路上有好几个牧场，秋天的时候会有壮丽的牧场迁徙景观，成千上万的羊群牛群会在牧民的驱赶下从山里的夏牧场下来。回到现在的牧民定居点，那里有国家扶持的牧民村，有保暖的羊圈，牛圈。退耕还林，退耕还牧，是这些年重要的任务。

周宇在阿勒泰的哥哥，以前中过一次大奖，然后在牧区买过一个宝石矿，因为政策原因被限制开采了，把钱全部赔光了，洗去一身繁华，现在市区里面弄了个移动咖啡车维持生计。

快到克木齐的时候，周宇开下公路，故意往里面走了一点。以前在新疆很多人为了躲避区间测速，司机都会在摄像头前面选择走土路就是担心违章，所以周宇父母没有开口说什么。

周宇？吗胎自然不是为了躲避摄像头，现在他已经过了开飞车的那个年纪，基本都是按照限速跑的，一路上看看风景不好吗？跑那么快赶着投胎吗？

下了公路不是为了。石陨到找躲避摄像头，只是他前几天听人说过从这里往里走一段能能找到陨石。

“老爹，你现在怎么不捡石头了，那不比你种菜赚钱啊。你以前上班的时候认识那些黄金缉私队的人不？以前你捡到过狗头金没有？”周宇开的车是一台有五六年车龄的三菱帕杰罗，车况很好，自己改过轮胎减震，还有底盘护板。在这种碎石路面上开起来十一点也不操心，尘土飞扬的超过不少当地的皮卡。

“哪有那么好捡到狗头金的，黄金缉私队是属于公安的，我是检察院的，认识的也有，矿里面基本没有狗头金，就在戈壁上容易捡到。”周康抓着头上的门把手回道。

“阿勒泰市蒙古语，意思就是金山的，其实我们哈巴河金矿也很多，以前山口水电站刚开挖的时候，我们都去用麻袋装沙子，水库底下那些沙子里含金量很高的，你小叔结婚的时候，你爷爷给你小婶打造的那些金戒指，金耳环都是我们弄的金矿，金沙自己提炼的。”王淑插口说道。

这里忘记介绍了，王淑以前是基层领导干部，哈萨克语说得很地道，可以用哈萨克语和当地牧民无障碍交流，可惜这语言天赋没有遗传给周宇，周宇曾出国一年都没办法用英语和外国人交流的。

“那爷爷给你们没有？只给小婶了吗？那不是偏心吗？“周宇开玩笑说道。

“那时候你奶奶健康的呢，怎么可能不给我们。要说偏心，你爷爷奶奶还是很偏心我们几个儿媳妇的，你看我和你几个婶子一个比一个胖。”王淑说完还揉了揉自己肚子上的赘肉，又一脸嫌弃地看了一眼周康才继续说道：“你看看你爸爸和你几个叔叔一个比一个瘦，吃的还那么多，不长肉，就是白吃。”

“那是你不运动，你要是和我一起种菜，比你天天吃那些减肥药有用得多。”

“家里活我干得少吗？家里要是没有我，那不跟猪圈一样了，全是你捡的那些垃圾，乱七八糟的……”王淑吃木头牙胶憋了一肚子话，现在走烂路了，车辆性能虽然很好，但还是免不了有些颠簸，她找了一个塑料糖纸包上木头牙胶，放在口袋里。

这是木头牙胶的另外一个好处，嚼成紫色口香糖以后可以一直嚼下去，松香的味道一直都有。老一辈人节省习惯了，只要没有丢了或者脏了，总喜欢最累的时候保存好，下次继续。

等远离道路，在一片黑色碎石的戈壁滩上，周宇停下了车辆，给父母说休息一下，自己跑到一边就开始点上一根烟，低头寻找起陨石来，自己的父母也下车放松一下，也都低着头，不停的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时不时还用水泼一下石头，这是新疆捡石头发烧友的习惯，看到有眼缘的，外表表现不错的用水洗去上面万年的尘土运气好了就能捡到各种玉石或者陨石了。

前几年还有人背着金属探测器，专门在荒郊野外的戈壁滩上找这些东西，他们最想捡到的还是狗头金，毕竟黄金才是硬通货，好些个草原石人，远古壁画就是这些人发现的，那些地方现在都成景区了。

连着抽了三四根烟，周宇才两手空空的往车跟前走，刚才为了躲着父母抽烟他可是走了很远一段距离的。

这时候就看到王淑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在那里翻找周康捡回来的石头，“这是啥？什么也不是。”“这块好像是东陵玉”“这块像是托帕石”“这个是芙蓉石”“这个是托帕石”“这又是垃圾”……

王淑在周康的袋子里挑挑拣拣，有些放在了自己的袋子里，有些直接扔掉了，周康也不说话，只是把王淑扔掉的那些石头又捡了回来，嘴里也唠叨着：“这是奇石，风化石，你看看这个像不像一只小狗？”

周宇打开后备箱，把那些石头全部放了上去，别看周宇比周康年轻20多岁，但是论体力还真的比不上。

周康速度麻利地把石头都放在了后备箱的角落里，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着一边气喘吁吁的周宇忍不住又开口道：“你要多运动了，多走路，看你现在虚的。扳手劲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王淑拿着矿泉水正在给自己洗手，顺便帮着周宇倒水洗手，又怼了周康一句：“你能干就先干，儿子做完手术，还没有回复不能搬重物的。”

周宇在一边嘿嘿地傻笑着。

周康憋了半天又说一句：“还有把烟戒了吧，你去逛了一圈身上全是烟味，这是抽了多少。”

“嗯，少抽点烟吧，不舒服的时候吃点奶疙瘩，酒也少喝一点。”王淑拿出一包餐巾纸帮自己儿子擦干净双手，又开始帮助自己的老公倒水洗手。最后在车里找了一个袋子，把空了的水瓶子装好。这觉悟，都是多少年养成的习惯了，绝对不再野外乱扔垃圾。

接下来就是进山的道路了，光秃秃的山只有绿色。

绕了几个圈，接着又是一条大直道下坡。几十年以前周宇就在这条下坡路上把车开到过160 170，那时候还是一台老款1.6的捷达呢。说新疆路不好走的，要不就是去了无人区，要不就是彻底没有来过，在要不然就是几十年以前来过一次的。

可能是刚才捡石头运动了，现在两位老人家都在车里昏昏欲睡的，周宇用手机换了自己喜欢的歌曲。这台车内部的改装只有机头了，周宇换了一个支持carplay的智能屏，不为别的，就是喜欢手机能直接链接，能显示地图，能放歌。

再绕过一个山头，远远地就能看见山头上用白色石头摆出来的几个大字“金山欢迎你”

周宇摇了一下副驾上熟睡的父亲，“爸，快到了，是直接送你去酒店见战友，还是跟着我们先去二叔家。？”

“我们一起去你二叔家吃中午饭，你爸他们晚上才集合。”后排王淑也醒了过来开口说道。

周康没说话就点了点头听了安排。

来之前王淑就和周宇的二婶联系过，本来周宇是想定个酒店的，可长辈们都没有同意，有自己家亲戚家免费的不住，去住酒店不花钱吗？

到了市区，没走多远就到周宇的二叔家了，周宇的哥哥穿着拖鞋短裤，在楼下一边遛狗，一边等待着，远远的看见周宇的车就开始招手了。

先跟周康，王淑打了招呼，再招呼着周宇停好车。

“周佳啊，你怎么又养了一只狗，前面那只病死了，你妈妈哭了多久。再说养狗不利于生小孩，你比周宇大，你也早该有小孩了。”周康嫌弃地躲着狗，然后从后备箱把礼品都拿了出来提在手上。

周佳上前准备接过来，被周康躲开了。周康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小辈面前显摆自己的健康，有时候高兴了还想着和小辈们掰板手腕。

“大伯，你不知道，现在可乐（那只雪纳瑞的名字）是我的招牌，我晚上全靠它做生意呢。”周佳看没办法帮周康，又开始帮王淑拿东西。嘴里不停地又说道：“大妈来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吗？”

“全是沙棘制品，有沙棘膏，沙棘汁，这个有利于健康，我们县里现在这个就是特产了，剩下有些风干肉知道你们哥两个爱吃这些……你媳妇呢？还在内地呢？也不说回来赶紧生孩子……”

得，天底下不光父母催这个，长辈们都催这个。

周佳无奈地看了周宇一眼，使了个眼色，周宇知道这个意思是说，一会吃完饭赶紧闪人。

上了电梯没一会就到二叔家门口了，大门已经敞开了，周宇的二叔穿着睡衣装模作样地擦着桌子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到周康一行人过来了，直接扔掉抹布赶紧上前迎接。

“大哥大嫂辛苦了，快快洗个手坐下来吃饭吧。”

“哎呀，周松又瘦了呀，孙霞呢？”王淑赶紧打招呼，周康就不客气的自己换了拖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沙发边上，又自己去卫生间洗手了。

“大哥大嫂来了？我还有一个汤很快就好了啊。”这时候穿着围裙的孙霞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问完好，周宇忍不住又开了一个玩笑：“怎么是二婶做饭啊，家里有一个大师傅不做饭，让你在哪里劳累，要不要我帮忙。”

“你二叔退休以后做个饭，能难死，估计也就过年你能吃到他做的饭了。再说他算什么大师傅，他就是做大锅饭的。你也去坐着吧，我就剩下一锅汤了，很快就好了……”

“我怎么是做大锅饭的了，我有国家颁发的二级厨师证的……”

新疆人有时候说话声音很大，感觉像是吵架一样，其实这就是普通的交流。

两家六个人围坐到饭桌前，食物很丰盛，周松本来拿了一瓶好酒准备喝一点的。

两位妇女不愿意了，一个晚上还有聚会，避免不了，要喝酒。

另外一个下午要当司机，要带着两位妇女去逛街。

至于小哥两，知子莫若母。两位母亲太清楚了，让他们两个陪自己逛街，那猪都能上树了。

唠了会家长里短，周康说了句：“周佳怎么又养狗了，我不赞同，周宇就是养狗和他前妻没有生孩子，然后把狗甩给他妹妹，让周甜甜到现在也没有找男朋友，就知道养狗了。”

这句话绝对是家庭聚会上的导火索，四位老人开始滔滔不绝地教育起来，无非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类的。

小哥两没话说，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周佳先听不下去了：“我养狗不影响生小孩，等几年我生好几个让你们玩好吧。”

这句话就是给导火索上浇汽油，让炸药包爆炸得快一点。

“你看看你们两个都三十几了，还等几年。”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你都会打酱油了。”

“周佳还好，两口子感情好，周宇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才让人头疼呢。”

“就是养狗养的，都不想养孩子了。”

你一言我一语，饭桌很快变成了周宇，周佳两人的声讨会。

“二叔，你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来新疆的事情不？我要综合你和我爸，还有爷爷的故事写一本小说来着，算是你们的回忆录了，怎么样？”

周宇也是没办法了，赶紧想出另外一个话题。

“你爷爷住院的时候，给你说过什么故事？你自己那几本小说不写了？写我们的事情？”周松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有可能是被爷爷的故事吸引了。

“他写那些小说，有什么看的，乱写，又没人看。写写我们的故事也好，我们是爱莲氏七十二代子孙，我们的最早的祖先是周敦颐。”周康也想写，来的路上他说的那些事情，记忆断断续续的，要是能写出来那是极好的。

周宇对周佳笑了一下，现在话题变成了祖辈的故事会了，现在不教训自己了，又有故事听着下饭，那不也是极好的？